第1章 Beatriz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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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凌晨两点,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小城显得静谧而安宁。Beatriz行走在城中心的石板路上,沿街两盏昏黄的街灯孤单地亮着。尽管周围万籁俱寂,Beatriz却仍然感觉到了一丝躁动。明天便是一年一度的Queimas das Fitas燃带节了,也就是传统的毕业游行。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正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床上辗转难眠,期待着明天的活动。是啊,一生只有这一次的狂欢,一定会成为多少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也曾经幻想过燃带节盛况,也曾狂热地在第一年结束刚刚被允许穿上traje academico学术袍时,就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毕业的师兄师姐的游行队伍,与他们一起大笑,大哭,拥抱,合影,在市政厅广场和植物园里彻夜地欢歌,喝得烂醉……想起这些,Beatriz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就在昨日,仿佛从未远去。

  

   而明天的燃带节,她心中曾经期盼已久的燃带节,会把这一切都统统带走。不知从何时开始,Beatriz的心里对燃带节从期待慢慢变成了恐惧。那场狂欢之后,她便再也不是这里的学生,便从这里的主人变成永远的客人,也从此告别了那些流传已久的只属于青葱岁月的传统。怪不得有人说,在小城读书是一种特权呢。此时Beatriz正穿着traje academico:黑色三件套的西装套裙,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下身是黑色的丝袜和高跟皮鞋。黑色的长袍裹在身上,显得端庄而又神秘。不少慕名而来的游人都会了解到,traje academico正是哈利波特电影里霍格沃茨校服的原型。Beatriz也没少被游客要求合影。在她的眼里,这是她所拥有的所有特权里她最为珍视的一种,因为这象征着她的身份,她的归属,而如今这也马上就要离她远去了。

  

   Beatriz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拂过街边建筑的石墙。这些饱经风霜的砖块和石板,不知见证了多少世事沉浮。她曾经最爱的,就是在四点下课后,带着一本从旧书店买的书,在旁边的咖啡馆叫上一杯咖啡,一边啜饮一边阅读,直到太阳西斜。这时候,她会到隔壁的花店,赶着关门之前买上一束花,伴着沁人的花香和高跟皮鞋踩在石板上的清脆的嗒嗒声漫步回到住处,把花插在书桌上的玻璃花瓶里,然后趴在书桌上,静静地看着沐浴在夕阳里的花,直到天完全暗下来。她曾经把整副身心都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日子里,不知今夕何夕。此刻她多想再看看这座小城,再看看她曾走过无数遍的街道,看看曾经流连的书店,咖啡店和花店。可惜,她没有时间了。最早五点半,早起的学生们便会慢慢遍布小城的各个角落,那样她就没办法实施自己的计划了。自从这个计划在心里形成,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恐惧日复一日地减少。随着日期的临近,心里甚至生出一份美好的期许。现在她终于要奔向她的目标了。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在她曾经走过无数遍的石板路上前行着,黑袍子随着她的步伐在风中洒脱地飘了起来。

  

   Beatriz的目的地是学校的Academic Prison。它建成于十八世纪中期,曾经作为强权逮捕和审判学生的场所,现在是学校老校区里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旅游景点,它的上方则是另一个有名的景点Joanina图书馆。面前的广场左边有建筑正在维护,脚手架上几盏灯不知疲倦地亮着,在广场的一角投下一片巨大的白色光影。Beatriz沿着另一边往前走着,穿过广场,走上了Academic Prison右翼的门廊。站在面朝着脚手架所在的建筑的方向,左边可以看见整个沉睡的广场,门廊的另外一侧则是一连串的木门。这些木门大部分都上着锁,只有左翼的一扇开着,大概是方便最近的内部修缮之故。Beatriz蹑着脚步小心地走了进去,门口的接待处亮着一盏昏暗的黄色的灯,似乎是在迎接她的到来。这个地方她曾无数次到来,熟悉得就好像自己的家一样。她借着微弱灯光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门前。那是一扇网格状的大铁门,分成上下两部分,都由小臂粗细的铁条铸成。它的后面曾经是一个监禁学生的大房间,现在早已布置成展厅了。大铁门保持着常开的状态,贴着墙壁立着。由于维护得当,大铁门虽然饱经沧桑,此时却依然纤尘不染。广场脚手架的灯光从窗户照进来,Beatriz仿佛得到了召唤一般,抬头望向了铁门的顶端。就是这里了,她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脸上剧烈地发烫起来。

  

   Beatriz脱下长袍放在旁边的地上,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条领带来。不知何时开始,每当穿着traje acadmico出门时,她总会随身多带上一条领带,既是作为备用,也是因为为今日之事准备许久了。在一步裙的束缚下,她艰难地抬起一条腿,踩到最下方的铁条上,接着又把另一条腿踏上来,右手顺势把领带抛过头顶铁门上半部分的一根铁条。Beatriz用右臂勾着铁门的上半部分,很快就用领带打好了一个绳结。她用一只手在下端用力拉了一下。很好,非常牢靠。这才拉着这条领带,把绳结的位置调整到顶端,然后小心地双脚往后跳下地面。

  

   Beatriz看了一下表,是凌晨四点五十分。她把长袍在铁门下方的地上仔细铺好。一直以来,这身长袍就是仿佛是她的庇护所。天寒地冻时,它是她的大衣;席地而坐时,它是她的坐垫;远足在野外过夜时,它是她的被子;孤独寂寞时,它是她的铠甲。Beatriz穿着它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只要穿着traje academico,她也会随时把长袍带在身边。传说中从前的穷学生们只有这一身衣服,而且从来不洗这身长袍。长袍用自己的污秽换来了学生们的清洁。Beatriz很珍视它,把它和这一身traje academico当成自己最好的伙伴,从来都不会让它们沾染污秽。然而今天她要拜托它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如此了。

  

   沉吟良久之后,Beatriz又望向头顶打好的绳结。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紧张: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很痛苦吗?她的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心里的好奇,期待和担忧交汇在一起。尽管事先已经反复查过自缢的注意事项,也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真到这一刻了,心里难免还是会忐忑,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能不能以一个完美的仪态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做吧。只有勇敢去做才能消除心中的焦虑,才能让这个埋藏心中已久的梦想成真。她这样对自己说道。想起这四年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短暂而幸福的一生,Beatriz心里顿时生出了勇气,坚信无论过程多么艰难,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值得的。她走到门厅,借着室外微弱的灯光,在一面落地的大镜子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仪态。领带严丝合缝,马甲的扣子全部端正地扣上,西装外套自然地敞开着,黑色的一步裙正好遮住膝盖,修长笔直的双腿裹着黑丝袜,紧紧地并拢着,踩在一双保守而正式的高跟黑皮鞋上。Beatriz取出唇膏,为自己最后补了一次妆,又取出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剥开糖纸,轻轻地送到嘴里。嗯,就是这样了。Beatriz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微笑着。听说自缢的时候含着糖可以减少舌头吐出的风险。虽然这件事情没有人证实过,可是,管它呢。试试总无妨,至少这是件甜美的事情不是么?她转过身来,脚步轻盈地走回到走廊上,生怕惊醒了这沉睡着的古老建筑。寂静的门厅内回荡着皮鞋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微弱的声响。

  

   回到了铁门前,Beatriz做了几下深呼吸平复心情。紧接着,她把铁门的下半部分从墙壁上拉开,接着走到它和墙壁中间的窄缝里,左脚踏上了第二根铁条上,然后再是右脚。她用手扶着铁门的上半部分,后背靠在墙壁上,小心地保持着平衡,接着双手握着绳套,把头伸了进去,把绳套调整到喉咙的顶端,并仔细地把它的两边在耳朵后面顺好。如果吓到你们了,真的很对不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我走啦。Beatriz心中默念着。紧接着,她双腿用力一蹬,铁门的下半部分吱呀呀地转开去了。Beatriz的身体一下子悬空,挂在铁门的上半部分上。

  

   Beatriz一下感觉到气管被收紧了,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消失了。领带深深地勒紧了她的脖颈,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种被脖子以下的身体拖拽的感觉,尽管她的身材其实瘦削而又轻盈。这与她平常跪坐着把自己吊在门把手上的练习有着不小的差别。她尽可能地控制着手脚的动作以维持着优美的仪态,但很快,她的腿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踢蹬起来,脚跟不停地磕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很快就把两只鞋都甩了出去。Beatriz的双手用力搓着身上的衣服,似乎想抑制住双脚的踢蹬,却依旧是徒劳。她的耳朵嗡嗡直响,肺里好像要燃烧起来,痛苦的感觉使她整个人都本能地扭动起来,两只脚掌绷得笔直,似乎在探寻那并不存在的落脚点。可是,潜意识里她依然紧紧地抿着嘴唇,那是她最后的尊严。嘴里含着的水果糖缓缓地释放着甜蜜。尽管已经无法吞咽,她的舌头依然尽其所能地摩擦和品尝着,这给了她一丝慰藉。慢慢地,Beatriz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苦,一股暖流从下身传来。那是一种缠绵而细腻的感觉,绝望地对抗着窒息所带来的灼烧。她忍不住把双手移到阴部,隔着裙子按摩揉搓起来。渐渐地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一股失禁的强烈冲动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她只挣扎了一会便缴了械,一股暖流在裙子上氤氲开,形成了一片若隐若现的水渍,又顺着双腿缓缓地流下,凝聚于紧绷的脚尖,滴落又消失在下方铺好的黑色长袍上。口中的甜蜜,体内的灼烧,和下身的释放交织在一起,伴着Beatriz又苦苦地支持过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她完全失去意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学者广场的时候,东南角的Academic Prison依然隐匿在周围建筑的影子里,默默等待着属于它的时刻。广场的边上,若隐若现地传来了早起的毕业生们的欢笑声。此时正值五月份,是蓝花楹盛开的季节,花香随着初夏早晨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渗入,盈满了整个展厅的走廊。就在这走廊里,曾经监狱的铁门边,Beatriz静静地缢死在这里。沉重而宽厚的大铁门接纳了她,让她把自己挂在它的身上。Beatriz双眼紧闭,双唇微合,双手双脚自然地下垂,神情平和而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也许,她嘴里的水果糖还没有完全融化呢。Beatriz的双脚光着,悬在离地只有几公分的地方,脚尖依然湿漉漉的。脚下铺着的是她的黑色长袍,两只皮鞋落在它的上面。她如自己所愿地没有失了仪态,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在她最美好的年华,Beatriz结束了她二十二岁的生命,伴着蓝花楹的花香魂归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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