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龙门往事(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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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二在树杈上擦拭着他的剑,这柄剑跟随了他已经八年,曾经沾染过无数人的血液。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射到剑身上,闪着毫无温度的点点寒芒。不久他便听到不远处巨大的山庄中,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戛然而止,随之,一个女子独特的口哨声吹响了。他把剑收回鞘内,踩着层叠的树丫,往口哨的方向跃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二来到了山庄的外墙,看似森严的守卫在他面前如同无物,径直来到了山庄南侧一个隐秘的马厩顶上,他确信不会有人看到他。“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嗯。”宋二回答道,他跃下房檐,看到一个赤裸的躺在草垛上的男人。他皱了皱眉头,从腰带上掏出一根银针,刺进了依然滴淌着秽物的挺立着的阳具,不一会儿,银针渐渐变的乌黑。他又掏出一根同样的银针,再次刺了进去,这一次,银针毫无变化。“走吧。”那个女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再看那个男人一眼,“这里好臭,带我去最近的山溪。”宋二收好两根色泽完全相反的银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将那个女人扛在肩上。女人身无寸缕,滑腻柔嫩的肌肤贴在他的脖颈上,她的手轻轻勾住了宋二的上身。嗤的一下,马厩里只剩下了男人的尸身,仿佛谁都没有来过,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到打扫马厩的仆妇惊恐的喊叫声响起。

  

   冷冽的泉水时不时溅到宋二的脸上,他又掏出了剑,不停的擦拭。他从行囊里掏出一套粗麻布衣和头巾,循着声往身后丢去。“这料子,真刺人。”女人的嗔怪声响起。两只白皙的手从宋二的项间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胸膛,粗麻的袖口被卡在他的耳背上,毛糙的质感让他非常不适。“送我回去。”女人说道,湿热的气流随着轻柔的嗓音从宋二的耳边穿过,他直起了身子,收起了剑,背起了普通村妇打扮的女人,一步一步沿着溪流,往山下走去。

  

   夕阳下的长阳,车马如同流云般穿梭着,绛紫的天空下,各个高阁上纷纷竖起华灯。乾河上,点满了莲花烛灯,待日暮降临,会把穿过整个长京城的河流,映成天上银河一般。“小姐,您慢点走。”一个华服少女身后,两个侍女打扮的丫鬟紧随其后,少女的步子很快,她们手持着采办的物件,难以追上,不时撞到过路行人,不停道歉。华服少女画着淡雅的彩妆,明艳的双眸下,左右颊上各一点血红的朱砂像是血滴成的泪。

  

   “小姐,您要不要先和我们回府一同把置办的物件放一下,再陪您过来,这样直接见凌公子,怕是不妥?”一行三人踏入一家名为华池的酒楼,一个丫鬟凑近华服少女的耳畔轻轻说道。“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就好了。”少女径直往二楼走去,“他若喜欢我,便要喜欢我所有的模样,我就爱这般无理取闹,若他不喜,自己回去便罢。”两个丫鬟苦不堪言,又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只得带上物件挤上并不宽敞的楼梯。“龙小姐请留步。”适才挤上二楼,一个青衫布袍的长须老者向着要往三层跑去的华服少女说道。他的声音很轻但有力,一双布鞋边沾着稍许新泥,气息十分平稳。“嘿,宫老爷子,您怎么在这儿呢,你家公子呢?”华服少女回过头来,凑近老者笑嘻嘻的打着招呼。“望小姐恕罪,鄙家少爷突然抱病,临时爽约,真是万分惶恐,也请向龙老赔罪。”老者将腰弯的更低了,本就略有驼背,现在看起来更似折了一般,这时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从,双手举着一个包装华丽的小盒子。“这时凌霄山庄的镇庄之宝,凌茸膏,以表歉意,务必收下。”老者轻声说道。

  

   “不爱来就不来呗,何必故作姿态,凌霄山庄当家人,还能生什么病,这凌茸膏看来也未必有传说的那么神奇。彩云,彩霞,你们也听到了罢,回府,真扫兴。”华服少女一脸不悦,旋即转身下楼去了。两个丫鬟不住的给青衫老者点头致歉,收下礼物后便追赶家中小姐去了,彩云一个不注意,被酒楼门口乞讨的乞丐撞了个满怀,随身的木盒中的小食撒了一地,引来一阵哄抢。彩云轻啐了一口,拍了拍衣裳,一刻不敢停歇的追着几乎要融入夜色中的少女和彩霞去了。

  

   凌霄山庄的药铺凌云阁一夜之间全都打烊了,仿佛灯会上的孔明灯一般,当人们看着它缓缓升起,似乎要成为恒星般永久明亮之时,毫无征兆的忽然就熄灭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几日后各家凌云阁再次开张后,似乎什么都没变化,只有细心的人发现,账房先生用的章印,似乎和之前有那么些不同,但对主顾来说,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龙老,凌霄山庄的人的来信,说是庄主突发恶疾去世,但不便公布,请您海涵,关于小姐的婚约,待处理完后世后,新的当家人自会上门赔罪。”一个穿着灰衣中年人站在长阳城龙府的正殿门口,轻声的禀报道。“知道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灰衣人闻声边退下,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耳房的屋顶,确认空无一物后径直离开了。

  

   长阳城龙家,江湖儿女无人不晓,家主龙老,时凭借一柄短刀纵横江湖十数年,又曾在北狄犯境之时,以数十人之躯杀退数千贼子,威震北境。有人说他年少时奇遇同使一柄短刀的前世高人寻林仙点拨,又被传授在江湖上灭迹上百年的无双神功,才能在数年间白手起家建立起响彻武林的北龙门,而门中骨干,皆为当时一同抗敌的英雄伙伴。现今过去数十年,已然成为一统四坛,掌控着北方武林的庞大组织。龙老之名早已传遍华夏大地,而他却在十多年前突然宣布喜得爱女,从此隐退江湖,北龙门亦交给了当时的朱雀坛主——闻步初。虽然龙老的退出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但是他亲手培养的接班人一一化解了险情,北龙门日益壮大,人们纷纷说道,过不了几年,这个北字就可以去掉了。

  

   过了两年,龙老又添一爱女,可惜在十多岁时便早早夭折,所幸龙家大小姐龙莫心落得楚楚动人,龙老对这闺女也是万分呵护,为使她远离江湖纷扰,竟是不教授一丝武功,外人看来,竟只万般宠溺,以致龙家小姐虽倾城倾国,却任性恣情,肆意妄为。这几年,龙家小姐亦到了嫁娶的年纪,江湖各方人士出于龙老的威名,纷纷前来提请,只是这小姐脾气古怪,让不少人碰壁。如今百年传承的凌霄山庄庄主倒是与她见了几次面,当人们都觉得好事将成之时,却突然变得杳无音信,连同凌霄山庄都似乎一起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宋二永远记得那一天,小师妹的口哨声迟迟没有吹响,气息却消失无踪,待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褪去后许久,他才敢轻轻靠近。没有哪一次曾让他如此心慌,心跳声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这是大忌,调息了好几下,才出现在了原先约定好的地方。熟悉的娇小身躯躺倒在地上,洒满血渍和污物,动人的头颅已经离开了纤白的脖颈,滚落在一旁的墙角里。她残破的身躯上的伤口,昭示着她曾承受着的可怕伤害,而这些痛苦,宋二却没有在之前的气息中感知半毫。宋二无法忍受的想要呕吐,他曾经无数次夺取过他人的生命,亦能从容接受自己的死,但是适才还在自己面前熟悉而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四散在眼前,依然让他有着想要把心脏呕出的冲动。他刺了自己的左胸一剑,冰冷的触感和疼痛能让他快速冷静下来,他剖开小师妹的小腹,取出了那个物件,之后不留痕迹的离开了现场。这是他的剑,最后一次喋血。

  

   宋二毫无方向的飞奔,只是想要尽快逃离,在他到达无相山瀑布之下时,他再也无法抑制的呕吐。他的手紧紧捏住那个物件,直到嗑破皮肤,他的血和小师妹的血融在了一起。再睁开眼,那个女人已经找到了他。“她死了。”宋二说。“我知道了。”女人说,“你做的很好。”“不,她死了。”宋二说。“师父会处理剩下的事的,你太累了。”女人依然淡淡的说。“我说她死了,你听到了吗!!?”宋二突然大声喊道,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能有这么响亮,等他恢复冷静后,发现自己的手掐着女人的脖子,留下浅浅的红印。“莫伤从第一天起,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也一样,你要赶紧忘记这件事,才不枉她到最后还在保护你。”女人推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说道。

  

   保护我?宋二的头脑飞快的转动着,血腥的场面让他的大脑变得混乱,女人的话让他一点一滴回想这不堪的记忆。是的,如果她呼救,或者发出任何异常的声响,甚至一丝紊乱的气息,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吧。而那个男人,是心绪已乱的自己不能对付的人,自己一个人全身而退也许可能,但是也救不了小师妹的命,也会将师父和那个女人一同置于险境。但是为什么会被发现,破绽到底在哪儿,“为什么?”宋二问。“没有一个寻常女子能经受住这样的痛苦,却气息不乱。莫伤的倔强,害了她自己。”女人淡淡的说着:“别想太多了,我来让你好好休息,你,可不能再死了。”她的手解开宋二的裤带,宋二炽热的地方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冰冷,只有那一次,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是那么的透心的寒冷。

  

   释放后的空虚和疲倦袭来,宋二梦见了小师妹和自己还有那个女人,三个人还是当年的孩子,在青翠的草原里撒欢儿的奔跑,黄色的野花开满地,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鲜艳耀眼。小师妹给自己和那个女人做了野花头环,自己也给小师妹和那个女人做了狗尾巴戒指,一一戴上。小师妹的手指不小心被锋利的野草割破,却依然自己吸吮着伤口,笑脸盈盈的说着不痛,宋二着急的拉过她的手替她擦血和吹着伤口,涓涓涌出的鲜血,不一会儿才止住,两人相视一下,哈哈的笑了起来。那个女人则在后面微笑着用平淡的眼神看着他俩。不一会儿,乌云滚了过来,天变了,三个孩子赶紧跑向不远处的大树下躲雨,可是大树却越跑越远,好像永远跑不到一样,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那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自己牵着小师妹的手,没命的奔跑,忽然他脚底一滑,小师妹同他一起跌跤了,牵着她的手亦松开了。那个女人拉起他继续狂奔,他哭喊着小师妹的名字,却被大雨灌进了眼睑,自己被拖行着,离那个模糊的黑点越来越远,直到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又梦到自己在血海中站在了尸体堆上,脚下尽是被自己砍杀的敌人。天空中下着骇人的滂沱大雨,血顺着自己的头发淋到了眼里,一切看起来都变得绛红。敌人的血汇聚成汩汩溪流,自己的剑上的血却始终冲刷不尽。他奇怪极了,用力用被淋湿的衣物擦拭着,依然擦不干净,他看了又看,发现剑上的血光里映着一双眼睛。是小师妹的眼睛,最后刺入她身体的,正是自己的剑。可宋二并不感到害怕,但是却无法抑制的悲伤,小师妹的眼睛没有仇恨和幽怨,反而充满温柔和善意。宋二想和她说说话,可是雨滴总是打在那双透亮的眼睛上,变得模糊不清,宋二只能一直擦一直擦,却好像永远擦不干净。

  

   宋二在长阳城里游荡着,人们只会当他是一个路过的落魄侠客,他们出入最简陋的酒肆,赌坊,妓院,这种人每天在长阳城里会出现上百个,日复一日,如同孤魂野鬼,也没有人会记得宋二的相貌,直到有人来找到他,告诉他在哪里有着要去执行的任务。任务最早是由师父下的,小师妹死后直接由那个女人来通知他。传递信息的纸片往往在他醉倒街头后出现在他的剑鞘里,只写着时间和地点,他知道这个娟秀字体的主人,他也从不去问为何不由师父发令了,要知道师父最讨厌多嘴,想必那个女人也是,反正要做的活儿都一样,于是这种默契就持续了四年之久。元宵节那晚宋二不记得自己醉倒在哪里了,万家灯火霓虹阑珊与自己毫不相干,醒来后剑鞘松动,弹出一小块牛轧糖,细碎的纸片夹杂在其中。宋二碾碎糖果打开一看:中和 龙门 朱雀坛。

  

   每年的元宵过后,北龙门的头领们都会前来拜见前门主龙老,向龙老请安。这时龙莫心则会显得百无聊赖,被限制外出的她只能在外院里看着这些和父亲似乎很熟悉的朋友,有些和父亲年纪相仿,有些则年轻很多,明显是后辈,有些人毕恭毕敬,有些人溜须拍马,父亲从不让她接触这些人,说是看透了江湖纷争,肮脏不堪,不愿意让她沾染半分。闻步初穿着他片刻不离身的绛紫色袍子,最后一个踏进了内院。他身后带着三两年轻随从,各个看起来精神抖擞,武艺不凡,人们都说新门主善用后辈看来果然不假。龙莫心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除了微微蓄起的胡须外似乎和过去几年并无不同。和过往一样,闻步初向龙老简单讲了讲北龙门目前的情况,龙老也照例摆着手说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一切由闻门主决断就好。接着,闻步初也像往年一样,让年轻人们送上礼品,并逐一向龙老介绍他的得意门生。

  

   “彩云彩霞,你们看,那个白面的小生是否有点眼熟?”龙莫心心中一个激灵,招呼来两个丫鬟,三个带着花簪的脑袋在内墙外张望着。“小姐小姐,这个男子有点像凌公子,但着实年幼了些许。没听说过凌公子有什么幼弟呀。”彩霞说道,却忘记自己大半个脑袋已经探出了墙头,龙老平淡的眼里立刻透来凌厉的目光,吓得三个少女弹坐在地,蜷缩在墙角,捂着嘴不敢出大气。“我听管家说了,凌公子似是突然病死了。”彩云悄悄的说着。“那还谈什么医药世家,救命良药,自己都治不了。“龙莫心不屑的说着。”小姐小姐,你没听说过医者不能自医吗?看来真是这样呢。”彩云借着说道。“废话,我能不知道吗?哼,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还想娶本小姐,做梦吧!”“嘘!嘘!小姐你太大声了啦。”彩霞用食指比着嘴,拉着自己小姐的手臂说道。“没意思,每年都是看这些老伯伯,又不让我出去,真是的,我们回房吧。”龙莫心站起了身子,拉着两个丫鬟的手往里走去。“唉唉,那不是老爷怕门内好手都聚集在这儿,小姐若此时外出会有危险么。”彩霞一边疾走一边说着。女子们自以为轻的悄悄话,早已传至门庭里的武林高手们耳中,只是碍于龙老的威严,不敢笑出声来罢了。

  

   夕阳西斜,如血的阳光照进了龙府内院,照在龙老的脸上使他古铜的肤色变得通红。之前聚集的人群已然散去,只留闻步初一人,他在龙老耳边耳语了几句,忽然伏地跪下:“属下万死,望龙老恕罪。”“闻门主这是何意啊,我已说过多次,老朽早已不管江湖事务,门主亦早已不是任何人的属下。”龙老依然半坐在那张太师椅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属下擅作主张,取了凌霄天性命,没想到他竟与令千金有着……”闻步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碍事,门派大事,儿女情长自该放在一边,闻门主不必为此等小事担忧。”龙老半起了身子,伸手去扶那个紫衣中年男人,在他第一次归于自己门下时,也曾这样拉起尚还年轻的闻步初。忠心不二,思虑谨慎,行事果断,且有少见于同龄人的狠辣。龙老当时便收他成为近侍,直至北龙门壮大后,位居朱雀坛主。在龙老退隐江湖之后,又是这位后起之秀,独自平反当年的青龙玄武之乱。而今四坛,两位坛主空缺,麒麟坛主又安于一隅,闻步初可谓在北龙门中如日中天。近几年来,又在商道上取得颇多拓展,让北龙门的盛名早早传出了北境。

  

   闻步初站起身来,扶着龙老坐回座椅,一边说道:“刚才给您介绍的孩子里,有个叫凌霄智的,其父便是凌霄天的叔伯。”“凌空良这人臭名昭著,为何助他?”龙老敲了敲膝盖,他已坐了大半天了,年岁在他身上多少留下了痕迹,已然不再是当年的英雄少年。“正是因为此人无德,引起内斗,才能让我们乘此良机,日后可掌控九州的药材生意,江湖行走,永远免不了跌打损伤。”闻步初看了看龙老半闭的眼睛接着说:“令千金对凌霄天用情可深?不知此事对她……”龙老摆摆手:“这孩子自幼丧母,我又不懂女子心思教导无方,宠她过甚,没点女孩家样子。她大咧惯了,年逾桃李心中却仍无成亲之意,不必多虑。”“是,带过几天属下给小姐带点女孩子家稀罕的玩意儿,向她配个不是才行。”闻步初看到龙老的眼睛就要闭上,做了个揖,倒退着出了内院。

  

   平安街上,一个白净少年正在酒馆不经意的喝着茶水,天已经大暗了,他的眼睛时不时盯着道口的转角。不一会儿,闻步初从道口走了过来,径直进了茶馆坐到了他的身边:”龙老纵横江湖数十载,两位夫人却都难产而死,无子嗣留存。他对大女看似严厉,实则骄纵,又不教授武学,近年小女夭折,连遭打击,又无传人,看来已是心生退却。”他喝了一口粗茶,啧了啧嘴:“你看呢。”这白净少年正式适才提到的凌空智,他看着闻步初的脸说道:“闻门主早已定夺,何必再多问。家父定会如约为门主解除心头大患。”“小凌公子说笑了,凌霄山庄乃是享誉天下的名宗正派,我等北夷江湖草莽能与贵庄共谋大事,乃是沾了您和令尊的光。”闻步初呵呵的笑着,明亮的月光下,能看到凌霄智微微上扬的嘴角。

  

   昇龙坡是长阳城西北的一座无人土坡,四处长着杂乱无章的草木。宋二带着斗笠,站在昇龙坡的最高点,拜他超乎寻常的视力所赐,从这边可以远远眺望到北龙门的总舵。总舵位于长阳城正西面,有两条车马络绎的商道,之前只是为江湖人士和辎重供给开辟的道路,近年逐渐有些商队往来其间,快马扬起的黄土,时不时漫天蔽日,与东边的葱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朱雀坛自然也在总舵的正南位,自从坛主闻步初升任门主,朱雀坛的地位也已跃居门内之首,时着朱砂色制服的朱雀坛弟子们也自个个昂首挺胸。

  

   黄土堆成的沙堡,盖着青黑色的瓦片,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塔楼,是坛主平日的居所。宋二紧紧盯着南方的砖红色高塔,怎么前往,怎么躲藏,怎么逃脱,无数条路线在他脑中闪现着。龙老掌权的时候,龙门总舵还只有一个雏形,当时紧紧是江湖儿女聚集的一个场所,里面有自己的酒肆和擂台,各位坛主也只是有着自己单独的屋子而已。经过这十来年闻步初的精心打造,已然气势恢宏,却总让人觉得缺点什么。那个女人曾说过,不是缺点什么,是多了匪气,多了那股张狂不内敛的杀意。宋二觉得她怎么说,便是什么了,他从不问为什么,也不想知道,就像他毫无爱好的性子一样。那个女人曾说他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有自己的爱自己的欲,她只剩自己这一个亲人了,总是盼得他好。宋二反问道:“做像你一样的人吗?”那个女人回答道:“不,我只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鬼。”之后便再也不说,宋二也再不曾问,自从小师妹死后,他总觉得自己的魂似已经死了,除了养成了无事拭剑的奇怪嗜好外,便只剩饮酒,饮到天昏地暗,饮到忘却一切,饮到自己觉得自己无法再次醒来。

  

   宋二突然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看来此时到昇龙坡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离中和尚有时日,龙门壮大至今,朋友敌人都不会少,宋二不想引起什么瓜葛,悄身欲从草木高大但稀疏的南坡往下离去。忽然间,宋二只觉得那个呼吸声,让自己的心跳的快要呕出,如同荡入万年深潭般冰冷压抑。是那个人,是他没错,不论外形打扮如何变化,人的气息是不会变的。那一天的记忆如同海水倒灌般袭来,将他卷进骇浪之中,宋二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便会倒下。他发狂般的想要去看一看那个人,要去亲手了结了他,但是理智告诉他还不是时候。师父做事,绝无纰漏,那夜的火光下,为何还会逸出如此阴魂不散的幽灵。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是如何销声匿迹这四年,他又是来这里做什么。宋二逃也似的回到了长阳城,但这些问题不停在他脑袋里来回冲撞,让他无法思考任何的东西。于是,宋二决定去喝酒。

  

   宋二在街头酒肆清醒过来时已是皓月当空,满月将周遭照的异常清晰。看来伙计碍于他在桌角放置的几碎银两并未在他醉倒后即刻赶他离席。酒肆中除了早已醉酒的宋二外,只剩一个身着紫色衣服的中年人和一个白衣少年正交谈甚欢,时不时抚桌大笑,似乎已饮了不少酒。宋二没有抬起一直趴着的头,直到他们离席,远去。伙计待罕见的出手阔绰的贵客散去后,将桌角的碎银收入囊中,推了推宋二,示意行将打烊。宋二躺坐在酒肆关闭的扉门口,凛冽的夜风让他酒醒八分,也将头脑吹得冷寂,他细细琢磨着适才二人的话语。朱雀坛,朱雀坛,要去告诉个女人才行。宋二在纸上写了那两人的古怪,又顺势写下了那个令他恐惧的气息的存在,他稍加思索,又将这部分撕去了。宋二将书信封进一颗细小的蜡丸,再次来到那个阔别已久的屋顶,迅速将蜡丸弹进油纸糊制的窗内,离开,在寂静的深夜里也未曾发出一丝声响。早在三年之前,宋二曾在这里被人瞥到一眼,那个女人当即警告他不可再来,但他隐隐觉得这次的消息值得这么做。

  

   这样便过去了几日,宋二在长阳城内外往复游荡,却再也没有听到那个气息声,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否听错了,对没有上前再确认一眼而后悔不已。然而随着约定之日越来越近,宋二需要将自己的情绪一一排空,他知道这在紧要之时可是会断送了自己和他人的命。在行动前三日,他和以往一样,前往小师妹的墓前,虽然,只能远远的躲在茂繁的树杈间。他又抽出了剑,剑身倒映着小师妹的碑,上边写着她的名字,宋二想了想,似乎只有那个女人习惯用这个名字称呼她,也许,只是为了行事便利吧。在自己心里,那个名字从来不属于小师妹,如同那个女人的一样。宋二不知道如果那一天没有遇到师父,三人的结局又是如何。也许自己混迹街头,偷盗扒窃,在某个夜晚被人打死在无人的角落。小师妹和她呢,也许凭着天生丽质,没入尘世,又或许命运眷顾,被阔绰人家纳为小妾。又些许自己再得高人点拨,拜入龙门,混至高职,保二人一世平安。他想了想,发出了无声的痴笑,没有人能保他人一世平安。宋二摇了摇头,又开始不停的拭剑,直到一撇青布映入他的剑身。那个气息声,来了。

  

   灰衣人敲了敲龙府正殿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咚咚声:“龙老,凌霄山庄的凌霄良请您和小姐在中和节赴宴,道是为霄天之变故赔礼。”“无妨,劳烦您采办一下,请几个上好的厨子,再置办几坛子好酒。”浑厚的男声从门里传来。“凌霄良说,凌霄山庄易主之事暂不便公开,又有碍小姐声名,他已与闻门主商议,当日酉时在龙门总舵办宴,不知龙老意下如何?”“哦?既已与闻门主议定,此事就这么办吧。还有三日便是中和,管家劳驾转告一下莫心。“龙老停顿了一下,”凌霄天之事后,她便不爱听我的话啦。吾等虽已是江湖闲云,但是礼数还是得有。”“是。”灰衣人待龙老不再讲话,转身退出了内院,他看了看耳房房顶,便匆匆离开了。

  

   “小姐在休息,阚管家有何吩咐?”彩云立在龙莫心闺房门外,见到灰衣管家后,双腿微屈行礼。“凌霄山庄欲给小姐赔不是,中和之日在朱雀坛为小姐设宴。”管家揖手回礼说道,看到彩云一脸不解,接着说:“老爷已知此事,让我前来转告。当日申时,闻门主会亲自来接老爷和小姐。”“我们小姐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也只能转告,愿不愿意去,我就不知道了。”彩云耸了耸肩说道。“老爷吩咐了,不可失礼数。不打扰小姐休息,我先告退了。”管家说完,便径直离开了。不一会儿彩霞打开了门,对着彩云点了点头。

  

   “爹!我不去。”龙莫心突然风风火火跑进了正殿,彩云彩霞跟在身后,看上去是无力阻拦。龙老正在与几个江湖人士议事,站在龙老身边的阚管家急忙上前阻拦,却被一把甩到了身后。“爹!总舵里破破烂烂的,还有奇奇怪怪的人,你都让我不要掺和江湖事务啦。要去你自己去。”龙莫心抓着龙老的左臂,使劲摇晃着,也不顾旁人的眼神。“胡闹。他人好意赔礼,又是你闻伯伯设宴,你若不去,我龙府将来还如何在江湖上做人。”龙老说着使了个眼色,彩云彩霞忙过来拉住自己小姐。“我和你莫伯伯这还有正事,你快回屋去,别让外人笑话我龙八教女无方了。”“不妨不妨,小姐有倾城倾国之姿,又保有天真烂漫之心,实乃龙老细心呵护所致,吾等只有羡慕不已。”玄武坛主莫乏昭说道。莫乏昭在青龙坛和麒麟坛动荡之时,正巧率众往南方出使办差,待返回总坛之后,便发现两位坛主已被枭首示众,当即表示悉听闻门主调遣,从此也是兢兢业业,作为坛主,对从前的同门闻步初从不说一个不字,手下众人也是颇有微词。

  

   龙莫心看着身着灰白袍的莫乏昭噘了噘嘴,“爹你就会教训我,不像莫伯伯,一如既往会说讨巧的话,本小姐若是有您这口舌功夫,那必能帮上我爹,说不定他便不会隐退,我也能弄个坛主什么的当当。”“不敢不敢,小姐聪慧凌厉,小可也只是为养家糊口,当差办事而已,这什么破坛主,小姐若是想当,小可让给小姐便是。”说着他从腰间掏出坛印,朝龙莫心低头双手奉上。“哼,我可不稀罕。爹,我走啦,当天若是心情好,我便自会去。”说着,龙莫心做了个鬼脸带着两个侍女离开了屋子。莫乏昭高声喊道:“小可届时必定恭候小姐驾临。”龙老边苦笑边摇头:“小女无礼,让各位见笑了。”

  

   “彩云彩霞,你们说后天我穿哪件衣服?”龙莫心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着,一边默默地问。彩云和彩霞相视一笑,“凭小姐的脸蛋儿,哪还需要衣物衬托,怎般如何都好看极了。”“你们尽会取笑我。看我挠你们!”龙莫心脸一红,作出要扑人般的模样,手伸向着两个稍长她几岁的侍女腰间,几个女孩边尖叫着边跑进了府宅深处。天渐次暗了下来,屋顶传来沙沙的声响,好似灵猫跃上树梢。

  

   “灵剑凤三,我知道你在这儿。”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宋二将剑收回鞘内,心又不住狂跳,宋二知道,这样露面,等于送死。“想来你我已阔别四年,不料今日能在此会面。”老者高声喊道,见毫无回音,接着说道:“蝴蝶谷花客津、九鸩教甄作涅、聊山派曾勿了、青城帮铜万千、天地门韦索楠、漕金会白膘子。六年里,这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莫名死于非命,帮派也就此鸟兽而散。我本以为江湖更替日新月异,死个个把人可谓稀疏平常。现在又是凌霄山庄……哼,我谷大仇承蒙凌庄主仁心,大难不死,凭凌茸膏化腐生肌之效,如今姑且留下半条性命,定要为凌庄主讨回公道。”老者停了下来,向四周张望着。谷大仇,曾经的山北第一大派五河派掌门,在十数年前率千人之众,将还未起势的北龙门众人围困在洛龙坡,意图一举熄灭其燎燎星火。若非龙老使出寻仙刀法,瞬时势如破竹,最后又与谷大仇对了一掌,北龙门一门怕是当场葬身于此役。谷大仇当即深受内伤,短暂昏迷过去,而他的属下们当即却以为掌门已死,乱做一团。龙老则乘机带领帮众们向南逃脱,行至安全处龙老才吐血三升,昏迷数日。人们说,龙老若当即将窜入体内的凌厉真气吐出,不至于受内伤至此,但也正是这样义举,才保以北龙门长存。五河派在之后数年内斗不断,若不是谷大仇一人苦苦支撑怕是早早解散,可好景不长,最后在四年前的一场愤怒的大火后被人们逐渐遗忘。

  

   他是何时发现我的?宋二不停的在回想自己是否留下过什么破绽,但是毫无头绪,能做到的只是尽快稳住情绪和心律。“我知道你憎恨我杀了那个女人。”蓝衣老者的声音接着传来,“当年五河派逐渐势微,哼,当年那个小妮子自投罗网,我当是天赐良机,让我好好羞辱羞辱她出口恶气。没想她既无内功,更是不懂丝毫武艺,却是耐得住各种皮肉之苦,更胜常年习武之人。我心怀好奇便用尽各种手段折磨羞辱她,将数年的积狠尽数发泄,不想她虽惨叫不止,却仍是气息平稳,此非长期操演,绝无可能。想到这儿,真是令人后背生寒,我这人呐,最不能生疑,一顺手,便把她杀了,摸索半天,却未发现有什么蹊跷之处,当时还真当是场意外呢。”蓝衣老者毫无波澜的诉说着,宋二却早已双手紧握着剑柄,几乎要发出骨节迸裂的声音,此人消失四年却突然在此处说这样的话语,到底是为何?松二甚至任务在前,万不可节外生枝,绷紧了牙关,将要呕出的心头甜血生生吞了回去。

  

   “果不其然,当日夜里,那贼子便引人上山,我当即明白,在我捉去那小妮子的一刻,无论如何待她,结果都不会改变,可惜祖辈留下的数十年基业竟是毁于一旦。”蓝衣老者用手大力拍了拍墓碑,上边一尘不染,显然有人每日精心打理。“既是这种结果,那你也绝非枉死,哈哈哈哈哈。”他看着碑上的鎏金刻字仰天大笑,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我知你与她有情,现下要取老朽性命,当是轻而易举,而若真想追及真凶,非你我二人联手不可。如要杀我,请您自便,若想与我共议,老朽在长福酒楼地字戊号房恭候大驾。”老者言毕,但闻寒风扶叶,片物无声,待不一会儿便向北面离去了。宋二从来不问要杀的人是谁,也从来不问为何杀人,只待每次处理死者之事,再将女子带回林间歇脚处,宋二觉得自己至今还活着的原因,除却轻功之外,便是寡语。那个女人亦曾与他说,知道的越多,越是痛苦,越是死得快。谷大仇适才所言,如同利剑般刺入他的心底,将本已空虚的灵魂,尽数斩碎,令他不禁再次忆起那天,那个女人手心如玄冰般寒凉的触感。在此刻,宋二无比想去问一问那个女人。

  

   夜里的寒风刺骨,宋二在那座大院不远处踌躇徘徊。他极少犹豫,因为犹豫的那一瞬,往往就会招来死局。忽然一阵奇香飘过,是蝴蝶谷的晓梦散,宋二意识到之时便知已经中计。月已偏西,细腻的雨水轻柔的点在宋二略有油腻的脸上,似一只轻柔的手将他抚醒。幸亏只是迷药晓梦散,宋二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混杂着多少惊魂不定的冷汗。蝴蝶谷这一令江湖儿女既爱又恨的医毒门派,自己亲历了它覆灭的过程,只是年数远了,竟也疏忽了蝴蝶谷那无所不在的下毒手法。宋二站起身来,剑鞘竟有些松动,果然是那个女人,不然自己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剑鞘中叠着一方铜钱见大,油黄的信纸,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宋二知道,这是来自她的警告。细雨汇聚成丝从屋檐上滴下,宋二后悔着这次莽撞,有何可问呢,若她会如此轻易告诉自己,早已说了,若是没说,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自己。深夜的长阳城,即使是最繁华的华阳街上,在此时也只剩卧倒在街角的醉汉和无家可归,聚堆取暖的乞丐,打着油伞提着幽暗灯笼的打更人时不时在街道中缓缓穿行。乾河上的船舶都停靠在近水边,雨滴打在平静深邃的河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龙府门口停着一辆朱漆的雕木马车,阚管家送龙莫心出了府宅大门,闻步初从后边的一台黑色马车上走了下来,俯身行礼:“劳驾小姐移步了,不知小姐的贴身侍女呢?”龙莫心说道:“她俩前几日偶感风寒,至今未见好转,反正闻伯伯是自家人,定会事无巨细,安排得体,又是去自家地盘,也不必她俩处处跟着了。”说罢便登上车去了。“小姐谬赞了,闻某必竭心尽力,照顾小姐周全。”闻步初在车外低头高声喊道,随后示意车夫启程。龙莫心将头探出马车,云篸高束,画黛弯蛾,双颊上各一点朱砂,她又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抚着丝丝凉风,随着车马出了城,一路向西去了。太阳渐次西斜,瑰色的余光打在黄土大道上,映得如血色般殷红。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穿过了北龙门总舵的进门处,向南边转向,不久到了一座赤朱色的大殿阶前,便停了下来。闻步初下车请下龙莫心,亲自陪她一起走进了正殿。“小姐请至偏殿休息片刻,用些茶水果脯,下人正在准备,待客人齐了,闻某便来此处接小姐至宴席上座。”闻步初双手相交,作揖说道。“我看你这朱雀坛怎么如此清净?平时可不是这样吧?”龙莫心看了看略显空荡的正殿,在东边似乎有些厨人的声音,却也略显清净。“为了恭迎龙老和小姐,闻某已遣尽周围帮众,江湖汉子,不懂规矩的甚多,亦嘈杂不堪,怕扰了小姐兴致,便先行让他们退去了。”闻步初说完唤出两个装扮朴素的丫鬟和嬷嬷,引着龙莫心往偏殿去了。闻步初低头作揖,直至看着龙莫心进了殿门。

  

   “我想自己待会儿,你们先退下吧。”龙莫心进了偏厅,一屁股坐在了张圆凳上,她身着白粉的丝质衣裳,如同盛开的莲花。“是、小姐。”两个奴婢行礼退出后,轻轻带上了雕花木门。龙莫心百无聊赖的顺手拿起几个果脯,嗅了嗅后又丢了回去,她抓起几颗杏仁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看外边,一个人影儿也未瞧见,嚼了几口干果,亦觉无味。一回头,却见适才空无一人的偏厅里坐着两个蓝衣男人。一个面带络腮的中年男人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说道:“龙家小姐不愧为当世佳人,今日一见,也难怪小侄为你所倾倒。”“你是谁?”龙莫心后退了一步,望向门口,却见那两个奴仆已不知何处,心里便拔凉了半分。“在下凌空良,我那可怜的短命侄子凌霄天,龙姑娘可熟悉?”中年男人喝了口茶水,抬头望向龙莫心的方向,痴痴邪笑着。“你是说,凌公子死了?”龙莫心又往后退了步,却被另一个年轻男子堵住了去路。“姑娘莫要慌张,只要姑娘顺从,吾等并不想加害于姑娘。”那个白俊青年在她耳边低语,龙莫心记得曾在元宵那日见过此人,暗忖此二人来去无踪,自己绝无逃脱可能。

  

   中年男人又拿取了几个果脯,放进嘴里大嚼起来,“没错,真是个没福气的孩子,如此美人在前,却一命呜呼了。哎,只待让我替他享受享受了。”龙莫心脸一红,抬手护住了胸口:“你们想干什么,不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知道,威震天下的龙八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多少天下豪杰,想攀上这门亲事。”青年在她耳后说道:“可惜可惜,今晚过后便是条死龙了,让如此美人陪这老头子殉葬,我们可真是不忍啊,嘿嘿嘿。”说着他膝盖朝着龙莫心后腰一顶,少女当即跪倒在地。“哼,那龙八竟真不教女儿一点武艺,难道真以为自己能够长命不死吗,哈哈”中年男人走到了龙莫心跟前,摸了摸她的涌泉穴,笑着说道。凌空良俯身捏起少女的下巴,“啧啧啧,真是绝品,不想世人所求的绝代佳人,竟跪在我空良胯下,哈哈哈哈。”龙莫心尝试挣扎了几下,却是无法挣脱两个男人铁钳般的手,两行清泪不禁流了下来。

  

   “美美美,这楚楚动人的勾人摸样儿,真是世间鲜有。”凌空良掏出身下秽物,硬是塞进了龙莫心娇红的双唇间,引来一阵阵欲要呕吐的声音。“妙妙妙,真是绝妙,我凌空良能成山庄之主,又品尝如此佳人,真是不枉此生啊,哈哈。”龙莫心只感腥臭恶心,决心用力咬下那秽物,却早已被凌空良发觉,只听咔嚓一下,自己的下巴被卸,想动一下都疼痛不已。“爹,我亦忍不住了。”那青年早已满脸通红,见这香艳场面如何自制,一把推倒了龙莫心,撕开罗裙亵裤,一股脑的往里直钻。龙莫心只觉钻心的疼痛,早已哭成泪人。“爹,爹,我不行了,这也太妙了,啊,妙极。”不消挺动几下,凌霄智便一阵抽动,瘫软了下去。“没用的东西,看你爹的厉害。”凌空良抽出龙莫心口中的秽物,引得她一阵狂咳。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儿子,对准那往外涌着血和白浊的妙处,一使劲儿,便滑了进去。“哈哈哈,龙八这辈子没想到过,他的掌上明珠,会在我凌空智胯下承欢。”少女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柔软的纤腰高高抬起,雪白的软肉被顶撞的泛着波澜,嘤嘤的呜咽声却只让男人愈发兽性大作。

  

   宋二早早躺在一棵高大的樟树上,看着太阳渐渐没入地面,又看着月亮缓缓出现在东方的天空上。今晚的月色很亮,他时刻听着不远处的赤色砖瓦搭砌成的房屋间传出的气息声,直到那声熟悉的口哨声传来。“东西带来了吗?”那个女人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将簪子一支支摆弄好,又把残破的衣物一一脱下递给了宋二。“嗯。”宋二将身后的包裹递给那个女人,看了看地上的两个男人,皱了皱眉,准备拔出银针。“不用了,赶紧把他们扔出去,越快越好。”那个女人接过包裹,头也不回的说道。“知道了。”宋二收起了针,将两个死尸夹在胁下,准备跃窗而去。“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今后不要来寻我了”背后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宋二迟疑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消失在了窗外。

  

   “小姐,打扰了,宴会已准备完毕,请您移步。”闻步初带着两个下人轻轻走到了偏殿门口,俯身作揖。门自里打开了,龙莫心揉了揉眼睛,两点血红的泪妆将少女托的更为艳丽,她伸了个懒腰,说道“等了好久呢,走吧。“龙莫心往外跳了两步,发现闻步初稍有些呆滞的看着她,”怎么了闻伯伯?我脸上有何古怪?”说罢用手在脸上四处摸着。“不不不,小姐久等了,闻某给您赔不是,小姐绝世佳人,属下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属下暨越了,望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请,请。”闻步初微笑着给龙家小姐陪着不是,一边引路,两人同回正殿。“爹!”龙莫心一见龙老已经入席,便自顾自的跑到他身边撒娇道:“爹,我等您好久了,我就坐您身边可好?”龙老笑着说道,“凌霄山庄的贵客是为你办的宴,你怎可赖在我身边呢。”“哼,明知道都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呢,人家才看不上我这傻婆娘呢,你看,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龙莫心就近找了位置坐下,用手托着下巴,气鼓鼓的说道。“小姐稍安勿燥,这凌霄山庄路途遥远,指不定是路上有什么事暂且耽搁了。小可这就去找凌霄山庄的宫老打探一下情况。”席下的莫乏昭起身笑嘻嘻的给龙老和龙莫心点头致歉,向闻步初请示了一下后便离席去了。

  

   大厅里这会儿便只留龙老,龙莫心,闻步初三人。闻步初脸上面无表情,坐在靠着殿外侧的位置上,不时向外望着。”不妨不妨,是凌霄山庄的事,闻门主张罗辛苦了,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忧扰,我们不如先喝起来,待他们到了,再让他们罚酒三壶,哈哈哈。”龙老见其尴尬,拿起席上的酒壶,自斟一杯,高高抬起。闻步初见状赶紧上前给龙莫心斟了一杯,自己拿着壶,向着龙老说道:“不管如何,属下亦有责任,先敬龙老和小姐。”说罢,抬起头一饮而尽。“好好,闻门主好酒量,老朽自知不如,且先干一杯,以表谢意。”龙老酒杯适才要入口,却被龙莫心一把夺了去,一口饮尽。“都让你不要喝酒啦,还老这样。闻伯伯,我替爹爹干了,还请你不要怪责。”说罢她又将自己的酒一口干了去,将酒杯掷在桌上,粉嫩的脸蛋忽然飞红,眼见歪倒在了座位上。“不敢不敢,小姐还是注意身子要紧。”闻步初有些惊异的看着龙莫心,想要去扶,又见她杏眼微闭,似要睡去,便行了个礼,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小女就爱胡闹,闻门主切勿放在心上。这凌霄山庄可是有些不把人放眼里啊。”龙老望了望外边,已看不到月亮。“是啊,这莫乏昭怎还没回来。我看这凌霄山庄气数已尽,早晚我们北龙门会接了他们的生意。”闻步初命下人添了酒菜,算是正式开了席。龙老亦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看了看满脸飞红,摇头晃脑的龙莫心,向闻步初举酒示意。

   “属下不敢。”闻步初见状立刻捧杯一饮而尽,在指缝间望得龙老将杯中之酒尽数饮尽。“不愧是三十年以上的梨花酿,好酒好酒!”闻步初放下酒杯,斜靠在殿柱上。“龙老客气了,今日凌霄山庄爽约,我得给您陪不是才行。”闻步初又自斟一杯,踱步到了龙老和龙莫心的席间,鞠躬说道:“今日没有外人,属下斗胆问一问龙老,您现在认为北龙门属下经营的如何?”龙老仰起上身,看着那个当年自己一步步扶持培养的青年,现在早已是个满面存褶的中年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闻门主雄才伟略,更甚于老朽,今日的北龙门,武冠南北,商通东西,人才济济,已比老朽在位之时,强上数倍。”龙老斟满了酒,举杯说道:“北龙门是老朽所创,视若珍宝,如今传承于闻门主之手,亦是老朽所愿,虽已退隐江湖,但见帮派壮大,老朽内心亦欣喜不已。”言毕,将酒一饮而尽,口中啧啧赞叹不已。闻步初忽然倏的单膝跪下,“属下斗胆有一事相求,人道是……”“打扰到二位了,不好意思。”忽然莫乏昭从门口闪了进来:“凌霄山庄的人可真是稀奇,小可在他们车马必经之路等了好久不见人影,四处打听也不见有人见过他们的人,、去寻那宫老爷子也寻人不得,仿佛一夜间都消失了一般。”说罢,他举起近桌的酒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门主和龙老若有事相谈,小可就先退下了。哟,小姐这是不胜酒力了吗,要不小可先安排车马,送小姐回府不知意下如何?”说着他凑近龙莫心,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和呆滞的眼神。“没事没事……我等我爹爹一同回去便是。闻伯伯这什么酒,好生……厉害……”说着,打起了酒嗝儿,双眼更是迷离。

  

   龙老起身扶起了闻步初,“门主要老朽做些什么,无需行此礼节,莫坛主有劳您先送小女回去了。”他看着莫乏昭扶起龙莫心,龙莫心嘴里含糊的喊着些什么,也是半推半就的立起了身子。忽然一点芒星闪过,一柄寒铁匕首架在了龙莫心纤细的脖颈前,看起来只需稍加用力,白皙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就会被切断。“莫伯伯,这是做什么呢,我不回去,您就要用刀逼我么,呵呵~别闹啦”龙莫心顺式要歪倒在莫乏昭身上,却被他背后一顶,怔怔的站住了,酒亦醒了三分。“莫坛主这是何意?”龙老直了直身子,放下了举到半空中的酒杯。“龙老,多有得罪了。”闻步初站了起来,看了看被挟住的龙莫心:“世人皆知,北龙门乃龙老所创,龙老所立,乃至发迹至今日,提到北龙门,人们所提及的,依然是龙老,即使您已经离开本门十余年。”闻步初从身后掏出佩剑:“所以,只要您龙老在世一天,北龙门只会是您的私物,而我闻步初,永远只是一条看家的狗。”他抽出佩剑,指着龙老:“我每日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殚精竭虑,却依旧敌不过在家中枯坐等死的老人。我感谢您的提携之恩,但龙老在一日,我便如坐针毡一日,我便无法坐实龙门之主一日,望龙老成全弟子。”

  

   “放了莫心。”龙老冷冷的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年轻人,朝着莫乏昭吼道,这一吼,足以让常人心胆皆颤。“爹,别管我!小心啊!”随着龙莫心的喊声,闻步初的利剑已刺向龙老前心,铛的一身震开。“不愧是无双内功,已然刀枪不入啊。”闻步初冷笑道,只见莫乏昭带着龙莫心受身一闪,跃至餐台之上,锋利的刀刃轻轻蹭到了少女娇嫩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随即渗了出来,“龙老切勿怪罪,小可也只是奉命行事,若龙老配合,小可绝不敢伤了小姐性命。”莫乏昭微笑着看着面如死灰的龙老,这副盛怒之前的表情,他早在十数年前就已见识过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要挟住老朽了吗?”龙老用力掌击桌面,大理石的餐桌随即化为齑粉,他一跃而起,室内的烛灯被他释出的内劲震得齐齐黯淡,一闪之后,又亮堂起来。

   席间齐刷刷的躺着四个年青男子,只是已经七窍流血,显然已成了尸体,而如磐石般坚毅的老者,甚至没有掏出威震天下的那柄短刀。“龙老果然好身手,我就知道这些个毛孩子不顶用。”闻步初举剑跨步上前,剑尖如同蜻蜓点水般在龙老周身划过,龙老虽然年迈但躲过这些自己熟悉不过的招式却也游刃有余。“倘若龙老继续出手,小可就难保小姐周全了,小可自幼看着小姐长大,疼爱万分,望龙老勿要人难做。”莫乏昭用刀背用力抵住了龙莫心的白皙的脖颈,手心里却已攒满了汗,没有人能在看到龙老一瞬之间格毙五个青年高手之后还能平静如初的,挡在他身前的龙莫心此时似乎更像一块免死金牌般,抓住少女胳膊的手指深深陷进了柔嫩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印。“莫坛主,你在害怕么?”龙莫心轻轻的念道,“若是害怕,尽早将我杀了,你和闻门主二人联手,姑且有一丝可能呢。”“小姐言笑了,十个小可都难敌龙老神功,更何况区区一个闻步初。龙老视小姐若珍宝,倘若我害了您,怕不要十个莫乏昭都不够龙老杀的。”“你以为现在就不会了吗,哼!知道害怕还不快放了我!”龙莫心柳眉倒竖,反诘道。“放了小姐,小可自忖死路一条,只得劳烦小姐多多担待。”龙莫心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看到龙老已放弃抵抗,闻步初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始终没开口,眼帘亦随之低垂了下去。闻步初见状笑了笑:“对不住了龙老,您的大恩大德,属下来世再报。”

  

   宋二将尸首丢在了离龙门总坛不远处的一间破庙里,他擦了擦汗,用银针将二人的毒气去尽。这处破庙早在龙门总坛建立前就在这里了,偶有来往的江湖人士来此歇脚,有时也有些流浪汉在此常住,总坛建立后这边虽不及人迹罕至却是更为荒凉。“今后不要来寻我了,是何意义?”宋二轻身跃至庙顶,仰面朝上,望着一勾残月缓缓从云中探出。几年来,他从来不去想为何,只是按命执行,宋二翻转数回,却始终静不下心神。说什么莫要来寻我,不寻你我便再无牵挂,不寻你我便无所事事,不寻你我便能浑浑噩噩寥此一生了吗?林间的乌鸦忽然呱燥的飞出,随着悠长的一声笛声,一个灰影闪了过来。宋二在月光下认出,这人便是北龙门玄武坛主,莫乏昭。他推开破庙虚掩的柴门,四周张望了几下确认没有来人,在院子踱步。片刻,那个令他愤怒和慌乱的气息声由远及近,青袍老者由外墙一跃而入,举着一个滴着血的黑色包袱。

  

   “宫老您好,不知贵庄新任庄主可与你同行啊?”莫乏昭做了个揖问道。“怎么,凌空良不是该和闻门主一起么。”蓝衣老者顺手丢下手中的包袱,里面滚出两个女子的头颅。“是蝴蝶谷的人,不是早该在十年前就死绝了么?幸亏我随身有带凌茸膏,不然也该死在这两个妮子手上了。”“宫老办事,果然让人放心,不知还有一位呢。”“凤三已在江湖上匿迹数年,至今是否还活着都无人知晓,我按闻门主的吩咐都去查看过,可惜并无收获。”老者瞥了瞥莫乏昭说道。“你可知这凤三可是我们闻门主的心头大患啊,灵剑啊灵剑,一剑夺灵,却落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乏昭转过身来,一拍脑袋:“我看凌庄主定是遇到什么脱不开身的事了,不过有宫老鼎力相助,我等也就安心了。”早在看到那个黑色包袱时,宋二便预感着丝丝不妙,蝴蝶谷三个字更是正中了他的猜测。那个女人会很伤心的,他想着,她们若是不在了,那个女人岂不是危险重重。宋二尤发觉得不安,轻轻捻下指甲般大小的瓦块,朝着藏着尸首的草垛边扔去。“宫老且看,那里藏着什么?”蓝衣老者和莫乏昭朝声响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只穿着亮黑皮靴的脚,这等料子,想必不是庙里的流浪汉所能穿戴的。两人心中一震,赶忙边跑进内院,边四周勘探着。过了良久,宋二听到莫乏昭说:“此等变故,小可得先回去禀报门主,望宫老海……”“不必惊慌,龙八能做到此等地为,定颇有些手段,只是死了两个得势的废物而已,不碍事。这死状,亦让我想通了一些心中悬疑,请莫坛主先回去看看形势,老朽片刻便来。”老者的声音传来。“这……那全仰仗宫老了。”莫乏昭言毕,便从外墙踏了出去,不久便行远了。宋二如一片落叶般从瓦顶上翻下,悄然无息落在了蓝衣老者身后。“你终究是来了。”老者道。

  

   “为何寻我,不怕我杀了你吗?”宋二持剑于胸前,问道。“不怕,你若要杀我,我早就被你杀了,老朽能残喘于斯,无非就是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我。”蓝衣老者背对着宋二,仰天大笑:“自我杀了那个贱人,你就不再是我的对手,因为你见到我,心中便只有恨,有恨,就会让你自乱心神,自寻死路,没错吧,凤三。”

   “不,我对你没有恨,原本你所作为皆与我无关,只是,你杀了她们,我便不能让你再走。”宋二冷冷的说道。“灵剑凤三可不会为两个蝴蝶谷的遗毒出手吧,无非和我想的一样,她们的主子,也就是你的主子,你为的,无非是他了。”“她们的主子是谁,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谁会为她们的死落泪。”宋二抽出了那把许久没有嗜血的剑,没有卷起半片落叶,已游至老者脖颈右侧,只听叮一声,老者的剑隔开了宋二的刺击,一阵寒意透过剑身浸入到他的臂弯。“寒凌剑法,泠冽无双。”宋二轻声念道左手撑地,往前一跃,直取老者心窝,“好剑!”老者右手运剑,急往左格挡,却见宋二剑锋一转,将他的右腕齐整的削了下来,冒着寒气的利剑,落在地上叮当弹跳了两下,便归于沉寂。宋二的剑口淌着鲜血,似久渴之人,如饮甘冽。“哈哈哈哈,灵剑的剑招,我终究是见着了。这学来的三脚猫的功夫,不配和凤三交手,哈哈……”话音未落,宋二急刺老者的左肩,却听铛的一声金石相交,震的宋二虎口发麻,手臂中又感到和适才相似的寒意。老者整个左袖飘落了下来,露出一条骇人的手臂,可怕的烧伤口上嵌着一块块紫黑色的铁条,剑锋在上边留下了一条浅痕迹。“哈哈,拜龙八所赐,吾将这千年玄铁嵌入未长成的伤口里,受尽寒毒折磨,终究与我融为一体,如今要杀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言毕,蓝衣老者振臂朝宋二袭来,宋二挥剑格挡,只觉掌劲势大力沉,虎口嚯的开裂,剑竟被生生打断。宋二看到小师妹的脸映到了两截断剑之上,沿着断缝,一张变成两张,只停一瞬,其中一截便已远远飞出,落在了墙角,就像当年那般,心中执念之物凋零于眼前,这般思绪,是仇恨?是愤怒?是悲伤?是恐惧?不,都不是,当胸中的牵挂皆被抽丝剥茧之后,只剩无尽的寂寞。蓝衣老者又一掌打开,宋二虽躲过这一招凌厉的攻势,却被带起的至寒劲风连连逼退,眼见要退至破庙墙头。“莫伤死后,你便是我在世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不要死。”那个女人的声音在宋二耳中响起,“小师妹死后,你又缘何不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而今你却要我不要寻你,且不知你才是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么。”宋二默念道,将半把残剑借力插入院墙中,反手抽出,背身靠向全力打来的蓝衣老者,老者见他招式大变,不禁脸上大亥“这是……寻仙刀法……你竟是!?”一声巨响,老者的铁掌深深陷入院墙之中,宋二背身靠住老者,手中的断剑透过自己的腋下,扎进了老者的心窝。“呵呵……呵呵,我谷大仇今日见了灵剑,死在寻仙刀法之下,作为江湖人,亦可无憾,只可惜,只可惜,竟没想到原来一切竟是如此,罢了罢了,败于此人,亦是天命。”语毕,便站立着再不动弹。宋二从老者身下抽出断剑,溅出的血液撒了一地,他转过身来,将剑身上的血擦干,冷冷的看着老者的尸身“小师妹的仇,算是得报了么?”宋二想着,却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四年来那种心头的压抑,丝毫没有被仇人的热血所冲淡。他擦去剑身上的血迹,包扎了下受伤的右手,用黑布将女子的头颅重新包好,姑且安置在佛像身后。宋二左思右想,不觉又回到适才争斗的地方,老者依然挺立在那儿,怒目圆睁,只是眼中早已无神,宋二忽然伸手在老者的脸鬓周围摸索起来,似寻到什么般眼中放着光芒。“让我莫来寻你,今儿个我便偏要来寻你,你若不知,我便不算破誓。”宋二在把剑收入鞘前又擦了擦,小师妹的脸忽的映在了上面,模糊的雾气如同荡开的涟漪般绽开,清晰的脸颊面带桃花:“哥,你笑了。”

  

   “铛”的一声,龙老伸出两只手指轻点在闻步初挥来的剑刃上,上好的剑刃竟生生被折断,飞出的断剑划破了他的发髻,飘下一缕残发。“你!?”闻步初有些狼狈的看了看龙老,出掌相迎,一边向莫乏昭看去。“逆贼闻步初,看招!”莫乏昭忽然使劲将龙莫心往外一推,大声疾呼,抽出佩剑团身加入战局。龙莫心被狠力一推只觉天旋地转,躺卧在一旁。“莫心,没事吧。”龙老闻声问道,“没事爹爹小心。”龙莫心爬起身来,栖身躲在一旁的石柱边。闻步初本就不是龙老对手,现又加一个莫乏昭,不消两回便露出败局,跪伏在地,被莫乏昭的剑指着额头:“忘恩负义的恶贼闻步初,伙同凌霄山庄企图犯上作乱,又下毒要挟我作出忤逆之事,几近犯下滔天大罪,所幸苍天有眼,天道有纲,凌霄智曝尸荒野,让你奸计不得相逞,我现在就替龙老清理门户!”闻步初啐了一口鲜血,冷笑一下,刚要说什么,却被闻步初一脚踢飞数尺,“龙门主,我现在就为你杀了这逆贼!”,莫乏昭举剑正要挥下,突然后心一阵闷痛,大吐一口鲜血,直生生向前倒了下去。“见风使舵的家伙,死不足惜,你说是不是呢,闻门主。”龙老掸了掸手,站在了闻步初面前。

   “龙老道高一筹,弟子今日死而无憾,想必你早就知道,凌霄山庄的人早已就杀了吧。”闻步初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看着暴死的莫乏昭,冷冷说道。“不,我不知道。”龙老坐在了就近的椅子上,伸手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龙莫心见一切尘埃落定,便小跑过来,给龙老重新倒了杯酒,紧紧贴在他身后,不敢看地上的尸身一眼。“天命如此,你有些说的没错,可今天若不发难于我,这闻门主便可一直做下去,这样不好么。”龙老将酒杯递给闻步初,又让龙莫心斟了杯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我做够狗了,想试试做人的感觉,更何况,我知道你早晚会杀我的,不如,先下手为强。”“哈哈哈,不枉我栽培你多年。”龙老站起身来举掌向闻步初的天门拍去,却发现再也提不起内劲,脸上露出少有的错愕。

   “哈哈哈哈,龙老,看来我命不该绝于此。”闻步初仰天大笑,站了起来。“不愧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龙老亦听说过铃兰仙的传言么,只要她收了你的钱,管你是什么人,都逃不了一死。弟子有幸得知了她的居所,凌霄天死了,看来龙老您也逃不脱啊。”他蓄气一掌打向龙老心口,龙老虽已全力招架,然尽失了内力后,全完无法承受这一击,只觉气血翻腾,痛苦倒地,一时半会儿直不起身子。龙莫心见状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如泉涌,死死拉住闻步初的手臂:“闻伯伯,你莫要这样,你和爹爹相识一场,为何要争的你死我活呢。”“哼,走开,若不是我事先求了铃兰仙,现在死的便是我了。”闻步初抓着龙莫心的衣领一把甩开,却生生撕坏了少女的娟绸罗衣,一对雪白的双峰跳了出来。龙莫心一只手捂住胸口,依然挡在闻步初面前。闻步初捏起了她的下巴,说道:“龙老一生最疼爱的,非你莫属,今日我便要在他死之前,亲眼看着毕生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毁,哈哈哈哈。”龙莫心眼神变得惊恐万分,想要逃脱却被牢牢抓住,三五两下便被撕光了着身衣物。

   龙老面无表情,看着闻步初的秽物在龙莫心体内进出,百般羞辱着。龙莫心亦早已流干了眼泪,只剩轻声喘息。闻步初只觉玉人妙处层层转转,绝妙无穷,更是随着自己的动作愈发紧致,甚至觉得少女正在挺动玉臀,迎合着自己的动作,猛然觉得不妙,想要拔出,却发现竟被紧紧吸着,不可脱出。“闻门主,可觉舒爽,可觉痛快?”龙莫心忽然用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语调问着,她翻身将闻步初推倒在地,如同章鱼捕获猎物般紧紧的捆缚吸食。闻步初只觉渐渐失去意识,龙莫心两点眼泪般的朱砂印在他眼前上下晃动着,自己只剩阳具依然不断射出白浊,那个嗓音,原来……“你是……铃兰仙……?”

   龙老站了起来,望着怒目圆睁的闻步初:“老夫一生无妻无子,怎会凭空多出两个女儿,只是依蝴蝶谷的遗卷练就的毒人而已。你以为是自己设计杀了凌霄天,其实只是老夫让你杀了凌霄天。没错,你就是北龙门的看门狗,你的所举所动,无一不在我掌控之下。我早知你今日想要设计害我,只是不忍动手,亦想要亲眼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手段,可惜你最终竟是求于外人,真是让老夫大失所望。”龙老的气息看起来已调节顺了,脸上恢复了不少神采。龙莫心放开了已经瘫软的闻步初,站起了身,蹭到龙老身边,“师父,今天已用三次,现在麻痒难忍,请师父赐药。”言毕躺在桌上,玉门中开。“莫心莫要着急,为师有话问你。”龙老掏出阳具一探至底,“另外两个,可是凌寒山庄的人?”“嗯……没错……”龙莫心一边娇吟,一边回答着。闻步初躺在地上,一边听着,一边谄笑,直到只剩出气。

   “莫心,适才让人内力尽失的,是何毒物?”龙老一边挺动身子,一边问道。“师父,只是宜梅散,可能是师父体内毒性过多,才生了变化,你看对那闻步初便没有效果。”“原来如此。”“师父,我想去江南了。”“行,我让帮中兄弟替你安排妥当,彩云彩霞陪着你,定无闪失。”“师父,您上次说了这次之后,就让我走的。”“现在龙门生次变故,你亦忍心离为师而去吗?”“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龙莫心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威震天下的龙老重回门主之位,龙门大小姐的日子不好吗?”龙老说道,语气里只剩命令。龙莫心不再多言,流着泪,咬碎了后槽牙里暗藏的小丸:“师父,谢谢您老,不然我们三人可能早已横尸街头了。”“嗯”龙老闷哼一声,将炽热的液体注入龙莫心的身躯。“师父我刚才说错了。”龙莫心小声说道。“那不是宜梅散,应是蝴蝶谷的鸩寰散。”龙老拔出阳具,笑道:“不碍事,你自小便常认错这两种。”“凌茸膏,化腐生肌,有再造血肉,回天补体之效。”龙莫心轻轻的说道。“你说什么!?”龙老突然紧张了起来,凑了上来抓住少女的幼细的手臂来回把脉。“碰上无味无毒,只有闭气阻滞之效的鸩寰散,便化作断肠剧毒。”龙老的头渗出巨大的汗珠,当即打坐调息起来。“莫心知道没有办法改变师父的心意,也没有能力对师父下毒,只能以身作毒,望师父谅解。”龙莫心说完痛苦的蜷缩起来,阵阵抽动起来。

   忽然“哗”的一下,屋顶上下来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宫老,来寻你们家主子么?可惜,老朽也等了他们许久。”龙老低声说道。青衣人看了看死去闻步初和莫乏昭,又看到痛苦蜷缩着的龙莫心,倏的到了她的身边,在脖颈上把着脉。“别碰我!”龙莫心用最后的力气喊着,伸手想要打他,却被牢牢抓住了。“不,你不是宫老。”龙老说道,他的声音也略带颤抖。青衣人揭开了自己的人皮面具:“你不能死,我带你出去。”“凤三,许久不见,为师甚是想念,你师姐和我都中毒啦,活不久了,我们师徒一场,来帮我最后一个忙吧。”宋二抱起龙莫心,她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他脱下衣物给她遮了身子,擦了擦脸。“去吧,不是他,我们可能早就死了。”龙莫心说着。“这块龙门令牌给你,你应该听到了,阚步青已经带领门中精锐,包围了这里。没有它,今晚,除了我的命令,没人离得开这里。”宋二接过漆黑的令牌,上边用鎏金雕着一个龙字。“答应我,继承北龙门,这是我毕生的心血,持令人,便是新门主。”宋二看了看怀中紧闭双眼的龙莫心,点了点头,转身想要离去。“还有,杀了我吧,一个英雄应该死于刀剑,而非毒药,我虽将将你们养育成人,但也只你们视为工具,今日落此下场,亦是命中注定,忘你能看在多年情分,帮我最后一把。”宋二感到怀中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他拔出半把残剑,向后一掷,刺穿了龙老的胸膛。

   “走吧,我不喜欢这里。”龙莫心微弱的说道。

   “好。”宋二抱着她走出了朱雀坛门,果然周围已经站满了弓箭手,若不是看着手上的令牌,即使凭借自己这等轻功,也难说毫发无损。领头的灰衣汉子阚步青向宋二作揖:“拜见新……”没等话说完,令牌结实的落在了他手上,宋二却已不知去向。

  

   林间的山风在耳边刮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为什么这样做。”宋二问。

   “这样,你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

   “我不要你死,你不许死。”

   “任性。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听好了。”

   “你只会要我听好。”

   “我要和丫丫葬在一起。”

   “我不要听。”

   “帮丫丫把名字改回来。”

   “我不。”

   “我也不要用现在的名字。”

   “蓝小小!你才是最任性的,总是自己做决定,从不和我商量!”

   “嗯,你还能记得,真好。”

   冰冷的雨滴打了下来,时不时夹杂着温润的水滴。

   “下雨了,对了,彩云彩霞,她们也可以走了,让回蝴蝶谷吧。”

   宋二顿了顿:“好,我会告诉她们。”

   “她们也辛苦了,陪了我这么久,这么久。”

   “我们到了,小小。”

   “……”

   “蓝小小!”

   “蓝小小!!!!!”

  

   “瞎喊什么呀你,小心吓着鸡了。”

   “明明你的声音才大吧!”

   “你怎么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男人。”

   “什么小气,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凭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你们别闹了,快来,抓住它了,快跑!”

   “哈……哈……差点就被抓到了,都怪你。”

   “为什么怪我?”

   “不管不管就怪你啦,你是男人要让着女人,这都不知道么?”

   “啊,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真是差点饿死啦,姐姐。”

   “要谢谢他呀,你叫什么名字?”

   “唔……明明是你们抢了我的鸡。我叫宋大。”

   “我叫蓝丫丫,这是我姐姐,蓝小小。”

   “姐姐,为了谢谢他,我们和他义结金兰吧!”

   “等等,为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话,刚才不还和你说了,男人要让着女人,要听女人的话。”

   “好啦,就依你。你看,你比我小一些,比她大一些,叫宋大不合适,你改叫宋二好不好?”最年长的女孩咯咯的笑着。

   男孩的脸突然有点红:“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啦!”

   “可是只剩鸡骨头啦,怎么摆案呢?”

   “这样就好啦。”年长的女孩用鸡骨和砖块摆了个案台,三个七八岁的孩子拿着枯枝,一本正经的跪着 。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宋二,与蓝小小,蓝丫丫今天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蓝丫丫,与蓝小小宋二今天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嗯?不对,我最小,我不要和宋二一起死啦。”

   “你怎么能耍赖呢,这样会不灵的。”

   “哎,你怎么这么小气呢,说过你要让着我们呀,是不是呀,姐姐。”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蓝小小,与蓝丫丫,宋二今天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日生只愿……保她们一世平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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