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中的双眼【三】杀人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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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多美啊。

   你看,这交错起伏的绳索,这白里透红的肌肤,这人间难得的舞姿。

   我被乳胶覆盖的手指拂过被两圈胶布封住嘴唇与双眼的脸颊。那曾经是一副多招人喜爱的样子啊,清纯恬静,眼神里却闪烁着害羞的光芒。现在却哭的稀里哗啦的,一点也不美。于是我给她封上了。

   我的手划向脖颈上的绞索。我用手指寻找着被绞索压迫的血管,感受那种生命流逝的跳动。她那纤细的肢体在绳索的束缚下跃动着,仿佛是演绎生命真谛的舞蹈。我放下手,小心地绕过了歪斜在地上的椅子,后退了几步,欣赏起那呈背后拜观音式高高反吊在背后的双手,紧紧并拢捆缚的双腿,在绞索的牵引下在空中荡漾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

   我打开了下体震动棒的开关。她扭动的更厉害了,我也后退了几步靠在墙壁上,手隔着乳胶衣感受着小穴和后庭里强烈的震动。

   终于。终于开始了。我在层叠涌来的快感中感受到一股无比满足的幸福感。我想大声呻吟,肆意淫叫,可惜声音淹没在丝袜内裤与胶带的封堵之下。不过无所谓,这样的感觉我更喜欢。我完全放松,任凭震动棒带着我迅速攀上高峰。

   高潮渐渐落下帷幕,绞索下的生命亦是如此。我的淫水在乳胶衣里沿着双腿流下,浸渍着双脚;但那边就不一样了,地上满是她的杰作。透明的淫液沿着丝袜与绳索滑下,犹如墨水顺着笔管流下,以捆在一起的晶莹脚趾作为笔尖,在地上描绘她一生中的最后一副画作,名为《高潮》的画作。

   震动棒依然坚守着岗位,刺激着我高潮后敏感的穴肉。即使不间断的震动刺激得我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淫液几乎填满了下身的乳胶衣,我也一直等到她生命的尾声结束,淡黄色的液体为那副画作落下最后一笔,才关掉了震动棒。过度高潮的身体疲乏而酸软,但我离开这里时心中满是无尽的快意。

  

   “爸爸,妈妈怎么了?”

   “爸爸,爸爸?”

   “妈妈为什么又在上面不下来?”

   我看着深邃的黑暗里,空中那赤裸的身体。那是我的妈妈。昏黄灰暗的绳索一圈一圈吃进妈妈的身体,像是蟒蛇在用力绞杀猎物。

   我见过好多次了。但这次有些奇怪,以往妈妈总是嘶声裂肺,今天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爸爸,爸爸你要去哪里?”

   “爸爸你怎么不理我?妈妈也不理我……你们不要我了吗?”

   “好臭。妈妈你拉裤子了吗?”

   黑暗的房间,只有不见面容的男人收拾东西的声音。急躁,焦虑,忙乱。

   “爸爸!别走!你要去哪!带上我……呀!”

   摔门而去。被粗暴扭过的手腕刺痛着,但此刻孤独的痛楚更胜一筹。

   妈妈的身体上,黄色的绳索扭作一团,昂起一个毒蛇的头颅。幽绿色的眼珠子看向了我,猩红的蛇信子若隐若现。

   我下意识地后退,那蛇头闪电般扑向我,张开如石楠花般腥臭带着尖细獠牙的血盆大口。

  

   我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汗水浸湿了床单。她的睡眠很轻,我的动静把她给吵醒了。

   “梅,怎么了?”

   我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没事,一个噩梦。”我顿了顿,看向她缚在背后的双手。“要解开么?”

   “别岔开话题。你出了好多汗。是梦到那个人了吗……?”

   “真的没事。”看着她黑暗中的双眸,我鬼使神差地回忆起了今天下午为那双眼睛贴上胶布之前的那副神情。“只是……有些累了,噩梦趁机而入了。绳子,到底解不解开?”

   “不是梅说要捆一晚上的么。怎么,现在知道关心我啦?”

   “噢,看来某些人还嫌不够啊。那干脆来个第二回合吧,正好睡醒了。”说着我便起身下床。

   “诶别别别,明天咱俩还都要上班呢……我只是想说明天早上再解开吧,还……挺舒服的。诶诶诶!我错了!梅!姐姐大人!真不能再折腾了……”

   我站在卧室门口,背对着她,差点笑出声。“我只是去给你倒杯水。”

  

   走回房的路上,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杯中的清水里仿佛亮起两点幽绿色的光芒。我盯着它们看了一会。我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把失去生机的眼神隐去,才走进充满暖光的卧室里。

  

  

   四

  

   我使劲抽紧连接她四肢的绳索,直到双脚几乎叠在手腕上方。

   “然后像这样吊起来……不能吊高了,不然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好!”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但隔着一层乳胶擦拭汗水只是聊胜于无。“呼,穿着乳胶衣捆人真累。”

   说着累,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她此时只有小腹处的部分肌肤,以及挺翘的乳房落在地上,四肢以极限驷马的姿势反捆在背后,再被吊起。她宛如一个被绳子吊住的不倒翁,以小腹为支点不断晃动着。美妙如梦的紧缚场景,只是背后隐藏着死神握住的秒表。

   “哎呀呀,忘记先给你贴上了。这下挤不进去了呀……那,贴哪呢?嗯……贴乳房上吧。正好这个姿势也容易看到……好!搞定。”暗绿色的蛇头,在白嫩的乳房上显得突兀而诡异。

   “这次没时间和你走最后一段路啦。我想你会很舒服的,加油多享受会哦。”我拍了拍她脸上的胶带,转身离开了。

  

   “我来吧。”

   沉默的会议室里,我的声音刺破了压抑的无言。“我……对这方面有不少了解,我想我能查出更多线索。”

   “……那好,这一系列案件就由李梅警官小组负责。”

  

   “组长,被绑起来是什么感觉呀?”耳边传来细细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坐我左边这个爱八卦的家伙一脸好奇,周围的组员全都同时停下筷子竖起耳朵。我咽下嘴里的面,故作严肃地说道,“这一大碗面堵不住你的嘴么?”看着她噤声低头的模样,我嘴角微微上扬,又吃起了碗里的面。吃着吃着,如同飘过一阵风似的,我轻轻冒出一句话,“我又没说过我是m。”

   周围的视线再次聚集到我身上。“你们的组长没必要给你们科普这些知识吧?就是满足一下某些人的好奇心罢了。现在还是把你们碗里的东西吃完吧,回去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些案件了。”

   挑出碗里的一坨肥肉后,我又继续埋头攻克面前的午饭。

  

   “我接了一个和我们有些关系的案子。”

   “和我……们?为啥?”

   “今天我查了一下死者生前的网站访问记录,发现她们都是我们素梅的孩子。”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素梅的孩子?死者?怎么回事?”

   “四起,表面上看都是自缚意外,死于脱水、体位性窒息都有。但我在她们的身上,大多数是小腹上,都找到了一个蛇头的图案,疑似是连环凶杀案。”

   她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了起来,虽然手部动作带动的铁链声有些出戏。“如果是凶杀案……梅应该很容易分辨出自缚与他缚吧?都不能确定是否有凶手吗?”

   我摇了摇头。“所有现场都没有找到第二者的生物特征,受害者都没有被性侵,只是被塞了性玩具。捆绑手法也都是自缚可以实现的手法,甚至现场都有可使用的挂钩,唯一可疑的点是受害者的自缚都没有留下真正有效的解缚手段。如果是凶手留下的蛇头印记,那个人一定非常熟悉犯罪取证与SM。”

   “……然后你发现了那些受害者都是素梅的孩子?……你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吧?”

   我用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想啥呢小傻瓜。我不太方便在办案时用我‘S’的身份,所以有些素梅上的取证可能要麻烦你了。而且……我怕素梅因此受到影响。你回去发个公告,让她们稍微收敛一些。”

   “你就知道麻烦我。平时当甩手掌柜,现在又想起素梅了?我的工作室现在也很忙的诶,更别提还要管素梅……你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明天当我的奴隶,我就帮你。先说好,我时间很紧的……”

   “谢谢你,月。真的谢谢你。”我把头埋进她的乳房,把她戴着手铐的双手压在身下,紧紧抱着她。

   “嗐,帮帮我家梅不是很正常么,你怎么突然这样……哎哎好痒!你快起来!”

   我眨了眨眼,睫毛蹭的她又是一阵娇叫。刻意地躲过她的视线,我迅速起身,转背走向房门。“上个厕所。之后会把受害人的账号ID发给你。别忘了哦!”

   “我怎么可能会忘!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听着锁链的声音,她好像举着被铐的双手在抗议。我没有回头,快步向洗手间走去。

  

   没有开灯。我在一片昏暗的环境里,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那是熟悉的幽绿色光芒。

   “你是谁?”我问。

  

  

   〇

  

   “你叫什么?”月灵晗凑到新来的女孩面前,问道。

   “没……”她声音很细,几乎听不见。

   “你的名字是梅吗?很好听呢。你姓什么呢?”

   似乎是对月灵晗热情的态度感到陌生,她害怕地缩了缩,摇了摇头,抓着肮脏破碎的衣角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月灵晗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等了一会,发现她还是一言不发,月灵晗便说道,“没关系,不用怕啦,这里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

  

   所有人?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的视线。除了她,其他孩子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与恶心。那几个大人的眼里也只有怜悯与疏离,没有人愿意关心我,除了她。我低着头,藏起眼神里与一个六岁女孩子不符的阴翳。

  

   她伸出了手。月灵晗开心的握住了那只沾着灰尘满是擦伤的手。“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诶!我现在正巧是一个人住,要不来和我一起住吧……老师——!让她和我一起住——可以吗——!”她高声询问着远处三位正在低声交谈的老师。她们听到后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人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得先征求她的意见呀,小月。”

   “啊!我忘了!”月灵晗回过头,双手握住她的右手。“和我一起住,可以吗?……梅?”

   她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直到月灵晗有些伤心地松了下手,她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梅,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月灵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没事的,梅。你的妈妈一定会去天堂的。”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下地狱了……”话语在喉咙绕了几圈,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被搅碎了,只留下一阵模糊的呢喃。

   “?梅,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

   月灵晗缓缓抬起手,略微分开手指,梳理着她有些干燥的发丝。

   “我一直会在的,梅。”

  

  

   未至之五

  

   “……梅?梅?你还醒着么?怎么,好久没被我绑着高潮了,不适应?”

   我在上轮高潮后突然回忆起了一些往事,在高潮的余韵里思维逐渐飘散,直到月的声音钻进我的脑海。

   “没有。我怎么会不适应月的绳技呢。只是想起了我第一次绑你的时候,有些怀念。”

   “谁……那会谁知道你这么多心思!还警察抓小偷……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小就知道那么多这些有的没的……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我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那些往事现在已经成为我的动力了。”我浅浅地笑了笑。她伸出手摩挲着我背后的疤痕,又想说什么,却被我吊缚在背后的手一把抓住。“继续,你就这么对你的奴隶的?身体都要放凉了!”

   她沉默了一会,似乎悄悄叹了口气。“哼,每次虐你都这样,搞得我没有成就感。”

   “所以说月不适合当S呀。你太温柔了。”

   “你管我!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收拾了。等着瞧吧!”说着她转身去玩具箱里翻出了深喉口塞、电击乳夹、阴蒂夹、更粗的震动肛塞以及十分狰狞的双头龙。“想要哪个呀,我的小奴隶?”

   “我·都·要!”我故意嗲着声音喊道。看到她整个人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凝固在前一秒,我噗嗤一下没能绷住笑了出声,紧接着便开怀大笑起来。

   还没笑几声,那阳具口塞就直抵我的喉咙,捅得我一阵反胃。不过欣赏着她佯怒的模样,我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网站:素梅)

   S:你们终于要见面了呀,真不容易~

   芙酱好甜:嗯嗯!还多亏了M姐发的公告,让我们知道了彼此其实在同一个城市,哈哈

   S:那很巧啊。这么说,你们也和我们在一个城市咯?哪天有时间面基一下?

   芙酱好甜:嗯……我们要先面基啦(*/ω\*)

   芙酱好甜:她还安排了一个自缚计划呢

   芙酱好甜:之后有时间一定!

   S:这样嘛。感觉被嫌弃了呢

   S:自缚注意安全哦。

   芙酱好甜:一定一定!

   S:之前买的假阳具好用么?

   芙酱好甜:S姐你每次都这样~太直接了 好羞耻(*///▽///*)

   芙酱好甜:还 还可以

   S:你们都是和你们M姐学的,一点不real

   S:有时候打直球才能得分啊。你还没有和她表白么?

   芙酱好甜:哎呀呀……我准备这次!这次面基自缚结束,一定!

   S:我要去找小M了,有机会再聊。

   芙酱好甜:两位大大好甜~我也下啦~

  

   “这里挺不错。”

   胶衣高跟鞋落在废弃工厂的地板上溅起一圈圈的声音。“到现在真是得十分谨慎了……一不小心就可能露馅。”我拿出望远镜开始寻找最佳的窗口。“有了,这里能看到。再试试蓝牙发生器能不能连上……好,万无一失。”

   就等她们落入绳网了。

   我想着,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梅,你最近爱上胶衣露出了吗?”

   “来,明天和我一起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出门玩这些的!绝对不能——”

   “好啦好啦,没谁逼你,知道你放不开。不过真的很快乐的,完全不考虑试试么?”她娇羞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挑逗她的欲望。

   “不——我又不是梅。绝——对不行。”

   “那好吧。那就只能现在麻烦害羞月处理一下我积累的性欲咯。”

   “诶?等等,晚饭都没吃……等等等等……呀!”

   我无视了她的阻拦,反扭过她的双臂捆了起来。绳索交织点缀下,嫩如白藕般的双臂,美得散发出氤氲的诱人光芒。

   这真是我心中唯一的美了。唯一不愿伤害的美。

  

  

   五

  

   (网站:素梅。已被S删除的聊天记录)

   M芙:大大,明天的自缚计划你看这样OK嘛?

   M芙:1.txt

   S:基本上没问题 吊绳的安全还需要注意

   S:如果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话,你可以给锁动些手脚

   ……

   M芙:哦哦!真妙!谢谢大大指导~

  

   芙酱好甜:啊啊啊大大我好紧张呜呜

   S:没事的,自然一点。

   S:如果你实在怕被拒绝,可以试着偷偷延长自缚时间

   S:被捆到有些害怕的时候,对方会更容易答应你的情感呢 尤其是关系本身很好的情况下

   芙酱好甜:学到了!我一定能行的

   S:加油 成功了记得找时间请你两位姐吃饭

   芙酱好甜:一定一定!

  

   望远镜里,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少有地渗出些冷汗。其实我知道那个位置她绝对看不到我,只能看到工厂的轮廓,但还是感到有些心惊胆颤。我冰冷的心,好像出现了一些裂痕。

   是月吗?还是说……

   是计划即将到达终点?

   我不知道。我的思绪飞向某个平凡的午后。

  

   “梅。我……”

   “怎么啦?”

   月灵晗面前站着如今已经变得开朗活跃的她。月灵晗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个消息。

   过去有些时日了,她们俩已经彼此十分熟稔。她知道,月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是我的那个的事情吧?”

  

   我问出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撇过头去,躲开了月的视线。

   “……是。是在一家赌场找到的,已经……去世了。”

   便宜他了。

   他为什么不努力活着?

   为什么我的妈妈不反抗他?

   为什么……

   “……梅……梅!我在的……我一直在的……”月的声音渐渐传入我的大脑。

   不会的。不会伤害你的。

   但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我没事。都会过去的。”但我想,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迈过了。

  

   一阵神游,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另一位主角还未登场。

   “迟到了啊……”

   被胶衣覆盖的手缓缓伸向下体,按住了两根震动棒的头部,打开了开关。

  

   “噢,终于开始了。”

   看着两具青春的身体渐渐与绳索交织在一起,我的心逐渐飞扬。直到她锁下定时锁后,我连接了那个藏在房梁上的蓝牙发生器,把震动棒调成了持续最强震动的模式。

   会是哪个结局呢?窒息?脱水?

   我没有再去等待那个结局。所有的准备已经完成,这场演绎死亡与绳的舞台剧,只差最后的落幕了。

  

  

   五·伴侣

  

   她很憔悴。

   她活了下来,但她爱的人死了。这也确实是我的预期。

   但她的悲伤、绝望,少了一些东西。我非常清楚,她的那个眼神还保有生的希望,没有彻底落入绝望的漩涡。

   我的心中涌现出黑色的欲望。即使她已经无关我的计划,但我却按捺不住破坏她的欲望。

   我此生的愿望,无过于为看上眼的人上演一场悲剧——

   把她们美好的东西撕碎给别人看。

  

   我特意换了一双高跟鞋,来完善某种“S”的特质。或许是准备多年的结局即将到来,我的情绪愈发飞扬,黑暗愈发蔓延。

   “安灵?”

   坐在审讯室的冰冷座椅上,她显然有些局促。我刻意引导了组员的想法,把这个五次案件里唯一在现场存活下来的可怜小姑娘送上了嫌疑人的位置。但她不是,她也不会是,没有任何人会是那个凶手。这只不过是一种把她拉向深渊的方式。

   她点了点头,似乎与我较为强势的姿态保持着距离。

   “我们开始吧。”

   ……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S。”

   “你是……S?什么意思?”她其实已经理解到了我话语中的含义,但她还未接受那个可能。

   “你所熟知的,那个S。”我敲定了话语中不确定的部分,同时也不在录音里留下破绽。

   她显得十分动摇,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至于我个人的问题——”我刻意作出陌生的神情,“我一直不能肯定,你真的爱着她么?”

   她保持着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皮囊中挖出一个她心目中的“S”。听到我的发问后,更有一种熟悉的悲伤与绝望从她那不可思议的神情里逐渐蔓延开来。

   “你是出于怎样的欲望去接近她的?我希望你能坦白。这次事故是不是你引导发生的?”

   “……怎么……可能……S……”她沉默许久,在我营造的与她的“S姐”迥然不同的形象冲击下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驳——在她的意识里,“S姐”是一个无比亲近的形象,却不由分说质疑她最真挚的爱情。她更难以喊出那个曾无数次脱口而出的称呼。

   “据我了解,你患有双向情感障碍。根据我们对你住处的调查,我们发现你的相关药物已经用完。你确定你那天服药了吗?如果没有,会不会因为受害者被捆绑的模样刺激起你某种伤害她的欲望?”

   她的眼神恍惚了,整个人变得混乱起来。“不,不,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都是因为我……让我去死……”

   “让我去死!”

   绝望到达了某个程度,死亡便成为了绝望之人最好的解脱。但我不能让她轻易从绝望中脱身。

   我抱住想要求死的她,轻吐让她坠入绝望深渊的糖衣炸弹。“已经死去的人都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他们不会怪你什么。你私自去死,就是辜负他们的期望,死后又如何面对他们呢?”

  

  

   未至之六

  

   “梅,你最近有用管理员账号么?”

   “嗯,上次在办公室有个紧要线索需要调查,来不及联系你了,我就自己上了一次。”

   “噢,那没关系了,我看那个IP还说有黑客,以为是凶手的重要线索呢。但这样也就没有线索了——那些孩子的账号都很正常,聊天记录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确实是这样,可是……上面不这么想。”

   “什么?”她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一直没有调查出有效的结果,上面说要找一个替罪羊顶一下舆论。可能……素梅会关一下……”

   “替罪羊?可能?关一下?!”她的语调步步飙升,“李梅,你是怎么想的?素梅素梅,这是拿你的名字建的网站啊?!你平时工作忙不管就算了,我帮你管理素梅。现在倒好,你二话不说把素梅供出去,你有没有一点关心过我们——我!我一个人!小心翼翼呵护的这个小群体!你根本不关心,你还想害死它!

   “这些天也是,你到底在干嘛?!动不动穿着胶衣就出门,把我一个人撂在家里,捆我虐我越来越像走个形式,你是有新欢了是吧?!也是,对,对,难怪这样,哈哈,哈哈哈……

   “你不要我了对吧?!解开我!让我滚!我滚行吧?!”

   我看着她这从未见过的激动模样,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心中飘过一丝愤怒,没想到她也不理解我……

   不。不是这样的。

   我突然想到所有事情都要结束了,心中黑暗的火苗便瞬间熄灭了。对她,没有必要……本来也是我瞒着她,虽然,我也不可能去告诉她……我没有理会大喊大叫的月,回头在箱子里翻出皮鞭。皮鞭买来从未用过,因为她比较怕疼。看我一言不发地拿出皮鞭,月有些不敢相信,反倒显得没那么激动了,因愤怒而颤抖的语调里夹杂了一丝害怕,“李梅,你想干什么?”

   我拿着皮鞭爬上床,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但我随即把皮鞭放在床边,自己跪着挪到她身边。“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法和你解释……我不可能爱上别人的,月,你知道,你是我的全部。素梅我真的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尽力争取了,只是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月,你虐我吧,把我吊起来,用这个皮鞭抽我,就当是赎我的罪吧……”一边说着,我一边扶起她,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她无言地听着,直到我不再出声,解开了她身上的所有绳索。她起身下床,去衣柜里找出衣服套上,披了件风衣就要出门。“月……”我真的彻底把月惹生气了。但我又怎么能告诉月我所想的呢?她一定会阻止我的。

   “你还有什么想瞒着我的,求求你都别告诉我。求求你,真的,什么都别说,让我一个人待会。”她现在的语调很平静,但却很陌生。她摔开门冲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我用手指感受着皮鞭的硬度,有些出神。我意识到我终究还是亏欠月太多太多,我一直把我所有的爱留给她,但我终究会把我所有的绝望也留给她。我太脆弱了,脆弱到现在也没能从过去里走出来。我回忆起买这个皮鞭的时候,这确实就是为了用在我自己身上才买的。

   我背过手用指节划过背部,那里有不少我看不见的伤痕。我终究只是在为了过去而活,只是演绎的太好,以至于我自己都快忘了。直到所有东西爆发出来,一切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真实的我渐渐显现出来。

   我决定给月留下我的真实想法。无论那之后她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我不想瞒着她。

  

   距离我录完音,准备好录像,把自己捆好吊起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双腿早已站得麻了,双手更是因为手腕处的收紧绳套充血发疼。赤裸的身体有些发冷。

   但我没有留任何的退路,所有有半点导致脱缚可能的东西都被我放在了房间外面。我很了解月,她今晚会回来的。

  

   “梅,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显然有些慌乱,或许她本来冷着脸,但一进门却看见我颤抖的双腿与充血的双手。“我给你解开……”

   “不要,月。不要。我让你难受了,月。你在我的身上发泄一下吧,用那个皮鞭鞭挞我,不要再一直把难受藏在心里了。这是我想要的,求求你了,月。”

   她低下了头。她捡起床上的皮鞭,端详了一阵,抬起头来时表情愤怒得有些扭曲。“你真的很好,李梅。你觉得我虐了你我会高兴么?呵,都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心疼你不敢虐你吧?”

   她用力扬起手挥下,分散的鞭须把我的乳房拍得高高跳起,落下时赫然已经印上一片粉红的痕迹。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气急败坏的模样,手起鞭落,一道道鞭痕开始浮现在乳房、小腹、大腿的各处皮肤。鞭痕上传来的痛感陌生而熟悉,竟令我有些沉醉了。

   “啪!”“你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

   “啪!”“我对你那么好!”

   “啪!”“你却不管我!”

   “啪!啪!啪!……”

  

   很痛。

   她很用力,真的狠了心地抽打我。我浑身是汗,全身除了脸与背部以外的皮肤几乎都在灼烧般跳动,但我非常的开心。在最后的舞台剧开始之前,我还有机会看到如此不同的月,我的爱人。我的大腿内侧甚至沾有不少小穴里渗出的粘稠蜜汁。

   “梅,为什么。”她大口喘着气,右手不停地在颤抖。

   “月,我会告诉你的,全部。你愿意等我么?”我与她对视着,我俩这时的眼神都很疲惫,却都抛去了伪装。这也是我第一次不作任何掩饰的,向她表现出我的悲伤与绝望。

   她没有回答,右手贴上我的脸颊。我能感受到她手掌上传来的颤栗,眼前她的双唇也在上下颤抖,眼睛里点缀出晶莹泪光。

   “梅,这是你真实的情感吗?你其实从来都忘不了过去吗?我以为……”

   “别说了,月。”我打断了她,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我已经带着浅浅的笑意了。

   “月,你好些了么?辛苦你鞭打我,一定很累吧。”

   “为什么?梅?这样的你还在关心我的感受?”

   “月,你看,说明我还是会关心你的嘛。”我笑了,开怀地笑了,我知道她暂时原谅我的隐瞒了。“其实,”我斟酌着用词,尝试着表达我内心真正深处的东西,“我觉得,是这样的:我们喜欢被束缚,不代表我们要忍受处处受限的生活;我们会在游戏里给别人下跪,不代表我们要向生活下跪。被绑得再紧,被虐得再狠,也要昂首挺胸,那才美。”

  

  

   已逝之六

  

   月灵晗流着泪看完录像带里的这一段。

   “骗子……还是骗子……为什么……梅……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月灵晗看着视频里的自己抱着如今已不在人世的梅,把她从吊绳上解下来,自己一边抽泣一边抚摸梅身上的鞭痕,顿时泪更加止不住了。

   月灵晗抬起头来时,视频已经重新开始播放了。

   视频的前半段是梅把自己吊起来等待她的半个小时。月灵晗此刻完全不愿意动,看着那像是同一帧似的半个小时出神。

   突然,月灵晗发现有些不对。

   视频里的梅,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卧室里的床。

   难道……她留下了什么?

   月灵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冲向那张床。很快,她从床板背面摸出一支被粘在上面的录音笔。她的心跳猛然加速,扑通跳动的心仿佛要冲出胸腔,颤抖的双手摁录音笔的播放键都摁歪了三四次。

   一阵电流声过后,是梅熟悉的那个声音。

   “……月。你找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哈,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说,我可能已经离开人世了。没有任何人威胁我,只是人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除了你。

   “我本想偷偷离去,不留下任何东西。但我怕你走上我的老路,大半人生路只剩下灰色的绝望。所以我决定把我的所有真实都留给你,无论那是怎样的黑暗,是怎样的人性泯灭。

   “你知道么,我直接或间接杀了的人,已经有五个了。没错,我办的案子,那个连环杀人犯,就是我自己。对于月来说,这可能很难相信,很荒谬,很离奇。但你在我们玩具箱子底下可以找到一个夹层,那里有那个蛇头图案的纹身贴。

   “我为什么要杀人呢?我很难说起,那像是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在动手,我只是看着。但我知道,这都是出于我扭曲的过去,扭曲的童年。我忘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年幼的我面前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死亡,变成尸体。

   “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我已经忘却了,或许也是我对‘李梅警官’这一角色的演绎太过完美了,以至于有些时候我自己也分不清我是谁了。但无论如何,我的双手早已沾染上鲜血。我的心里,一个恐怖灰暗的兴趣已经发芽,就是看着生命在绳索下逐渐流逝。

   “你问我穿上胶衣出去干什么,现在就很了然了。只是月永远不可能往那个方向想,就如同我在办公室临时登管理员账号删除自己的聊天记录一样,月根本没有怀疑我。

   “不知道月现在是什么心情。鄙夷?愤怒?害怕?不过无所谓了,因为我全部说了出来,月,你的梅终究没有瞒着你任何事。

   “啊,对了,在计划里我还要杀一个人。最后一个,绝对的最后一个。

   “那个人就是我。

   “没错,这是我早早预定的结局,这场死亡与绳的压轴戏。这或许是我自己对人生的解释吧——我觉得,作为一个心中满是绝望的小女孩,一直一直苟活着,就是对生活最大的妥协。我不想妥协,于是便找了一个轰轰烈烈去死的办法。就是这样,我将会去为这六个在绳索下逝去的年轻女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不要悲伤,月,你会走出来的。但我……

   “真的……

   “不行……

   “……

   “……

   “啊,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月,你知道么。我的名字是你起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来孤儿院之前根本没有名字。你问我有没有名字,我说,没……我的‘有’还没有出口,你就给我起了名字,‘梅花’的‘梅’。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抽泣)

   “月,永别了。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更是……

   “我的母亲。”

  

   沉默良久。

   良久。

   太阳已经再次升起了吗?没有人知道。夜晚放荡的人已经回家了吗?没有人知道。早起工作的人已经出门了吗?没有人知道。

   只有月灵晗轻轻张开嘴,撕裂了嘴唇的一块皮。

   “傻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六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

   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抽紧身上的麻绳。

   下体处的麻绳紧紧嵌入了阴唇,把椭圆形的震动棒抵入小穴深处。当然还有粗大的肛塞被麻绳一并固定在体内。沿着它们往上走,便是一个个绳结点缀在身体各处,牵拉着一条条麻绳咬进娇嫩的皮肤。

   我的自缚已经到了终点。大臂被胸部上下的绳索固定在身体两侧分毫不能动弹,乳房被绳子一圈圈扎起,乳头上夹了两个晾衣夹。双腿穿上我最喜欢的黑丝,被呈M字开腿的姿势捆好,靠着脚趾与脖子上绞绳的稳定堪堪站在一个小板凳上。

   脖子上的绞绳拉的很紧,就算我能够用脚趾踩在板凳上,但仍然只能从绞绳中间获得少量的空气。轻微的缺氧使我有些头晕,看着镜中浑身缠着麻绳的自己更加情动。

   月。

   我托了托早已固定在背后绳索上的宽厚铐环,手指捏着遥控器和一副指铐,想起了她。

   今天她去忙她工作室的事情了。

   我悄悄请了假,她并不知道。等到她回到家,看到我的尸体……

   我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脊柱底端冒出,直冲天灵盖再绕回,最后化作一股热流从淫穴喷发而出。

   我高潮了。我甚至还没有打开下体的玩具。高潮过后只感觉绳索更加用力地咬在我身上,它们蛇一般的牙齿深入血管,吸吮着,摩擦着,给我带来此起彼伏的刺痛与麻痒。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深喉口塞还挂在她的脖子上,那是最后的工作。她在笑,好像很开心。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问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回答道。

   我低下头,拿起口塞慢慢塞入嘴里,强忍着反胃拉紧两侧的皮带,绕至脑后用一个小锁锁好。我看着镜子里的这双眼睛。它们向我诉说着愉悦、兴奋,带着一丝痛苦。那里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对自由的渴望与抛弃,情感的升华与坠落……

   我背过双手,把手腕挤进铐环铐死,再用指铐铐住双手大拇指。接着,我闭上双眼,打开并扔掉遥控器,踢开了脚下的小板凳。

   身体的全部重量落在绞索上,我瞬间失去了呼吸的权利。下体的震动棒瞬间开始高频率的震动与放电,刺激着我小穴的敏感处,带动我迅速攀上高潮。踢开板凳的动力带着我在空中摇晃,最后变成缓慢的旋转。

   得不到一丝氧气,我的四肢下意识地抽动,却被麻绳缠得死死的,只有手指与脚趾胡乱地动着。一次难以想象的窒息高潮过后,我全身脱力,下体像是打开开关似的喷发着液体。绞索紧紧扼住我的咽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出发闪电般遍布全身,又闪电般汇聚至喉咙。全身的血管都在麻绳的撕咬下跳动着,向我的大脑发起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攻击。

   我用尽浑身的力量睁开眼,让我的眼睛聚焦,想看一下最后一刻我的双眼里是怎样的情感。

   但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惧,因为我的面前不是那面全身镜,而是它背后的床铺。

   我疯了般扭动着,晃动着,全然不顾得不到半点氧气刺痛的肺部。我感觉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染上了花屏般闪烁的斑点。绞索只是带动着我的身体前后摆动着,毫无旋转的迹象。

   我挣扎着,挣扎着,直到四肢乃至指尖都没有半分力气,直到下体处的淡黄色液滴顺着麻绳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一滩水迹中央,直到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失去了意义,变成一片纯白,再变成一片纯黑。

   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如愿看到那镜中的双眼。

  

  

  

  

  

  

  

  

  

  

  

  

  

  

  

  

  

  

   后记

  

   许久不见,镜中的双眼。

   这是一篇半年前写下部分的短文。太长时间前写下的东西总是陌生的,我打起主意要完成这个想象中短篇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时,需要充足的勇气。

   但我不想留下悬而未决的作品。我开始重读,开始重新构思。

   庆幸的是,我回忆起了当时的构思,回忆起了当时的心境。

   不幸的是,这个故事太过悲伤。

   我开始纠结,是要完整地重现那种悲伤绝望的感觉,还是加入一些绝望中的生机。我开始纠结,第三部分笔下的人物,也就是杀人犯,到底是怎样的心路历程,到底是如何走上这条扭曲毫无人性的道路。我还在纠结很多内容,包括出场人物的关系,情节的串联,很多很多。

   其实很多我都没有想清楚,因此文章有许多隐含的矛盾。

   但我已经落笔了,完成了,这个故事完整了。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这个系列的情感很阴暗,很压抑,价值观倾向很偏激。这不代表作者的情感状态和价值观,也请读者千万不要带入现实世界。我想要表达的或许是生命、死亡与SM的一些联系与思考,但大概这样无力的文字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不知道我希望读者在读完这个故事之后有怎样的感慨。可能会有一个吧,就是请珍惜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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